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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缘起。

  情,是注定。

  江南,翠峰,“碧心山庄”。

  看着眼前床上所躺的伟岸男子,虽然他昏迷不醒,脸色灰败,一副随时要找阎王爷叙旧的模样,是不太可能伤害她,但她还是结结实实给吓着了!

  昙花姐儿回首,杏眼圆睁,一脸饱受惊吓,直看着女大夫。

  吓死她也急死她了!可恼的是她口不能言,双手偏又因为烫伤还让白布给包扎着,没办法提笔写字。

  情急之下,她只好病急乱投医,口中“喉啊”不成句,双手先指向床上的病人,再移至胸前做个婴儿强褓的动作,希望女大夫能明白她的意思。

  “呵,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没说错啊,天衡他现在病成这样,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四肢僵直无法动弹,本来就跟个奶娃儿没什么两样。”女大夫清浅一笑,四两拨千斤。

  奶娃儿……

  天哪!昙花姐儿只觉眼前一片黑,四周的景物也跟着摇摇欲坠起来,谁来扶她一把啊!

  他是个大男人,不是奶娃儿;他的身子跟奶娃儿完全不一样的……

  而她偏只带过奶娃儿,就算她有个女儿,可除了那场“意外”之外,她还不曾真正跟男人有过……

  第一章

  碧心山庄。

  春末,乍寒还暖,山间气候较平地来得清冷。清晨时分,空气犹带着几分薄凉,若不多加件衣裳,晨雾和着水气沁人呼息发肤,那股冷到骨子里的冰寒着实让人吃不消。

  守了一整夜,酒窖里散着熟悉的温润清香,确定所有酒期的发酵情况都在掌控之下,江天衡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批是人秋要交人皇家,为当今太后庆生用的酒,不能有闪失的。

  彻夜未眠让他脸上尽显疲惫,提袖挥去汗水,身子一矮,随意在酒槽边坐下。

  天初破晓,山庄内外处处寂静,独处清冷的空间里,思绪不觉飘忽……

  一年又过,初夏将至,好快,五月十五又快到了!

  五月十五是他永远忘不了的日子!这天,他失去挚爱的娘亲,犯下一件该死的错事,而后与本家决裂,抛弃本姓“叶”,改从母姓,迁至翠峰隐通,与世隔绝——为了复仇,更为了赎罪。

  他娘亲,这一生他最倚赖的亲人。记忆中的娘,温柔慈蔼,眉宇间却总散着一股轻愁。嫁入叶家,至过世整整十九年,他的娘亲总是笑时少、愁时多,所有伤心痛楚来自他那个以薄幸为名的爹。

  心许错了人,误了一生,千百年来对女子约束该从一而终的传统教条束缚了他娘亲的心,教她即使心碎,也看不破、不舍放弃,最后积郁以终。

  他爹,最典型的薄情郎,为挽救家业娶了他娘亲,却从未正眼看过她一眼,连他这个亲生子,他也未曾放在心上过。从来,他的心里就只有他的旧情人朱少玲。

  十岁那年,不知何处来的小道消息,得知朱少玲丧夫,带着养子和独生女被逐出夫家。他爹亲如获至宝般,抛下他娘和他,连夜赶路,两日后接回朱少玲母子三人,七日后纳朱少玲为妾。此后,他的生命只有无止境的憎恨与纷争。

  爱屋及乌,他爹亲视朱少玲的独生女敏秀如己出,让她跟了叶家姓;看重疼惜朱少玲的养子秦有义,更甚于他这个亲生子_

  秦有义钟情叶敏秀,可叶敏秀不领情,偏对他痴缠不休,他的人生,也因他爹亲的薄幸和朱少玲母子的介人,而彻底颠覆。

  痴情最是可怜。决定与本家决裂时,奶娘细细转述他娘亲临终前的殷切交代,可以背弃本姓,但不可忘祖;报仇可以,但饶过他爹亲及本家基业。

  孝顺如他,这些年来他报仇计划虽顺利进行着,但他始终遵守着他娘亲的遗言,不论在天上黄泉的娘亲是否有知,他总愿她放心离去,了无牵挂。

  让本家留住最后一点基业,他爹亲不至于流落街头,过一个风烛残年,已是他让步的最后底限。至于叶敏秀,待他找到人,便是他和叶敏秀清算总账的时候了。

  思绪不断游移,倏忽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他奶娘的相公,也是碧心山庄总管——福总管,就见他一路仓惶叫喊,拔腿狂奔至酒窖门口。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江天衡起身迎上,语气淡淡,面无表情,薄唇紧抿着。

  “水……源头的水被人给阻断了!”福总管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翠明溪的水清澈甜美,是他们“碧心琉璃”酿酒最主要的原料之一,也是生活饮水的来源;源头被阻断,等于是要绝了他们的生路。

  “我去看看。”江天衡说完。身子一个轻跃,往水源处奔去,晃眼已消失不见。

  ***

  赶至水源区、发现翠明溪中确实被一块巨石堵住水流,截断的下游溪水流尽,河床外露。江天衡脸色一沉,锁眉,直觉认为此事定有溪跷,但无论如何,先除掉这颗大石,让水流恢复顺畅,才是当务之急。

  心念一定,江天衡立刻踏稳脚步,提气运功,准备以自身醇厚的内力先击裂巨石,再动员群众之力铲除。

  凝聚心神,倾注真气于双掌,汽出,掌风威力惊人,顿时轰天巨响,巨石应声裂个大缝。

  全身内力尽汇于双掌,此时此刻,正是江天衡最脆弱之时。太过专注于眼前之事,丝毫不觉身后早有人埋伏已久,一只真气要贯的手掌偷袭而至——

  “啊……”一阵撕裂的剧疼袭来,江天衡口中呕出鲜血,忍痛提气欲护心脉,却发现手脚俱软,使不上力。

  “哈哈哈……哼!江天衡,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站在江天衡跟前的是一名黑衣人。

  张狂的嗓音浑厚,教他再熟悉不过。看在他死去娘亲的份上,他已经做了最后的退让,为什么这人还不知足?

  “六年不见,你还是一样卑鄙!”江天衡冷言。

  “既然让你认出来,我也就不必再蒙面了!”

  黑衣人闻言扯下覆面巾,看着江天衡,目光冷冽狠绝。阔别多年再相见,只教恨意更加深切。

  “哼!你想得到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为什么还不肯罢休?”

  “江天衡,我为何不能罢休?告诉你,六年后的今天,我最心爱的女人心里依然只有你;叶家酿酒庄由我掌理,本是天朝第一,可短短两年江山易主,被你的碧心琉璃取而代之。哼!这一切的一切都教我无法不恨你!”

  说完,黑衣人迅速出招,攻势凌厉,适才通袭受重伤导致内力暂时丧失,江天衡无力还击,只好咬牙忍痛,极力闪躲,问了十几招.胸口的疼痛愈形剧烈,一个岔气分神,黑衣人掌风立至,江天衡结实挨下这一掌,身子被震飞数尺远,倒地后凡欲昏厥。

  黑衣人邪笑走近,飞快在江天衡身上点了数下,完全制住他的行动。

  “只要我脱得过此劫,睁得开眼的那一刻起,就是你的死期!”江天衡撑住逐渐涣散的意识,咬牙切齿说道。

  “江天衡,你现在落在我手上,要杀要剧,全在我一念之间,你还敢对我撂狠话,有种!哼,想要我死,等你过得了这关再说吧!”

  说罢,黑衣人拨开江天衡的唇,朝他口中塞人两粒鲜红色的药丸,点穴松了他的喉头,江天衡毫无抵抗能力,只能无奈被迫吞下。

  “江天衡,你仔细听清楚,你吞下的毒药……叫做‘凌迟’。”

  听见毒药之名,江天衡眼神闪过惊讶,黑衣人一见,笑得更加得意。

  “没想到你也知道凌迟!不过,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普天之下,能解凌迟的解药只有一种,但很遗憾地,这种解药在六年前便从世上绝了迹!所以这辈子,你注定没有机会找我报仇了!从今日起,未来的三个月,你将慢慢受毒患的折磨,直到你死为止。用凌迟送你上黄泉路,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你死的那天,我会带敏秀来为你送终,让她亲眼看见她最爱的天衡哥是落得怎么个凄惨下场!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带着深浓的恨意和满心的痛快,消失在清冷的晨风里。

  因查深水源状况,久久未归,半个时辰之后,担忧的福总管带人到派头来看看,来时才发现主子早已伤重垂危,奄奄一息如风中残烛。

  江天衡返劫受难,素来宁静安详,与世无争的碧心山庄顿时陷入一片愁云使雾。根总管噙着眼泪,朝天空奋力抛出信鸽,信鸽脚上缠着详述江天衡病况的求救信函。它振翅往朱河镇飞去,那里有江天衡的一位生死至交,那人的神医娘子是江天衡唯一的生机……

  ***

  江南,汉郡,祥德镇。

  天初破晓,熟悉的热粥清香一如往常唤醒了祥德镇的早晨。

  城东,日日有早市,市井小民的食衣住用全在这人情暖厚的市集里。

  昙花姐儿的粥摊是祥德镇许多百姓一日朝气的由来。熟论的招呼声此起彼落响起,听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句句都是真心诚意的关怀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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