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烈火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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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没乱说。”姥姥呵呵呵笑得好开心。“天晚了,让你同学去洗个澡好睡觉。”

  “好,先带你去客房。”

  这栋日式屋宇颇大,全部木头铺陈的地板,可能时日过久,走起来咿咿呀呀响个不停。

  黑崎佑安排她住在长廊右侧的底间,推开窗户便可看见一树茂密的梧桐,和几株吐着嫩蕊的小白花。

  书桌后边的墙垣上张挂着半阙“摸鱼儿”:

  问世间,情为何物,

  真教生死相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

  老翅几回寒暑,

  欢祟趣,离别苦;

  之中更有痴儿女,

  若应有语,渺万里层云,

  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

  辛亥年

  落款署名黑崎云。

  “我哥哥写的。他曾经在县立中山堂发表过书法作品。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自从离开学校以后,他就从没再碰过毛笔。”一抹阴霾不动声色地飘上他的眼。

  “他不喜欢读书?”瞧他那德性就不像是个爱念书的人。

  “喜欢,他比谁都喜欢读书,可惜他命不好,只念到高二就辍学了。是我害他的。”

  黑崎佑黯然别过脸,藉打开壁橱,拿出被褥掩饰他伤感的眼神。

  接下来是一长段的空白。

  他不说咏彤也不好意思问。两人合力将被子铺在榻榻米上,四眼偶而相迎,又急急分开。

  “你有带睡衣吗?”他问。

  “没有。”她是从学校直接跷头的,怎会带着睡衣?

  “那你穿我老哥女朋友的好了。放心啦!姥姥浆洗得很干净。”黑崎佑很快地抱着睡衣返回房内。

  叶咏彤接过那套艳红色的睡衣,脑子登时胡思乱想起来。黑崎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喜欢的女孩子是属于哪一种典型?清秀佳人?还是冶艳浪女?

  那晚她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及至晓鸡初啼,才朦胧睡去。

  第二章

  晨曦洒进第一束金光时,她犹深陷梦境之中。

  梦里她如往常般,背着书包赶到学校早自习,接着谭号老K的地理老师突然闯进来,发给每个同学一张考卷。

  “限二十分钟填写完毕。”他的老K脸马上扫向叶咏彤。

  天!这是从哪一章哪一节出的题目?她怎么一题也不会?完了完了!

  她越紧张就越想不出来。接着,她望见自己变形扭曲的脸像放大镜一样惊人地变大……终于,终于她记起来了,那是……

  “时间到,考卷由后面往前传。”老K毫不通融,坚持抢走她压在两肘下的考卷。

  “啊!”她清楚听到自己的尖叫声划破黎明的宁静,窗外的野鸟振翅四散。

  猛然睁开眼睛,竞不知身在何处。衣服、枕畔都被她的汗水给濡湿了。

  此时,有个人窜进来,惶乱的脚步直趋榻前。

  叶咏彤微抬蛲首,看见他的唇上残留着只刮了一半的短髭,一双黑瞳既长且深,像涂了厚厚的亮光漆,星芒炯炯。

  “做噩梦啦?”黑崎云矮身坐到她身旁。

  “我梦到老师考试,我不会。”她余悸未除,单薄的肩胛一上一下,喘得好厉害。

  “所以你就吓成这样?”他纵声笑得好放肆,害咏彤难堪得藏进被子里。

  平常遭受这样的嘲笑,倒还能忍下来,但人处困境中的时候,就觉得万般不是滋味。

  “喂!你到底起不起来?”穿着湿衣服睡觉,是很容易感冒的。

  “你再笑我就永远不起来。”咏彤紧抓着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得密不通风。

  黑崎云果然收拢笑声,沉默地走了出去。

  叶咏彤悄悄掀起锦被的一角,见四下无人,才迅速起身,叠被更衣。

  倏忽飘来一抹昂扬乐音,继而沉重又飘忽地绕过耳际,一路迤逦漫出窗外——

  叶咏彤赶紧冲至们口,向外张望,瞧瞧是谁吹着这样动人而伤感的箫声?

  居然是他!

  黑崎云倚坐在老榕树下,面朝庭院,正专注地吹奏手中的洞箫。那箫约莫二尺长,黄褐而略呈黝黑,足见年岁久远。

  他似乎没有察觉叶咏彤缓步趋近,直到她安静地坐在身侧倾听时,他才微微一笑,箫声跟着戛然而止。

  呵!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竟然有酒窝!她先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个浑身充满阳刚的男人,也有如此灿烂和煦的笑靥。

  “八点了,还不打算到学校去?旷课一天是很严重的。”他把洞箫收妥在一个布制的套子里,仰身以手当枕,躺在大树干上。

  “人生艰难唯一死,死都不怕了,还怕旷课?”她学他潇洒地歪在榕树旁,下定决心让自己“公休”一天。

  可惜她豁达的念头维持不到三秒钟,立刻显得忧心仲仲。她爸妈不晓得发现那封遗书了没有?按照他们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这会儿准定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

  黑崎云睁一只眼睨向她,很风凉的说道:

  “提不起放不下的人,非但成不了大事,而且做不得坏事。快去吃点东西,我送你到学校去。”他的话总带着命令的威仪。

  叶咏彤踯躅了一下。“我怕……我妈又在同学面前打我。”她辛苦维护的形象,经昨天她父母一闹,怕早已荡然无存,今儿万一……她该如何是好?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们有那样的机会。”黑崎云坚定的眸光,像春天的第一道暖流,滑进她行将枯萎、干涸的心。

  他没有义务保护她,对于一名萍水相逢的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叶咏彤没理由更不应该接受,可,她根本不想拒绝,她需要这样的关怀,在崎岖的人生旅途上,她的确渴望有一双可靠厚实的肩膀供她倚赖。

  “是你说的哦!”她敲钉转脚,深怕黑崎云言而无信。

  而他则只是一迳地浅笑不语。

  这就够了。叶咏彤看着他,内心莫名地觉得安心。

  他今天换了一套灰白的休闲衣裤,脚上穿的则是慢跑球鞋,不知他是刚运动完,还是刚要去运动。脸上的笑意,夹杂着自信与自负,和一股复杂难以言喻的愁怀。

  照说,这些特质是矛盾无法互存的,却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使它们在他身上全变得妥贴、和谐。

  姥姥担心咏彤迟到大久,会惹得老师不高兴,匆匆做了一份特大号三明治便催促他们赶快上车。

  咏彤望着那份比汉堡还厚的三明治,烦恼地不知从何下口?

  “嘴巴张大一点,一口咬下去,包你齿颊留香,爱不释口。”黑崎云瞧她瞠着眼睛发呆,险些想实地示范给她看。

  “不用,我自己来。”反正她已没形象可言,再糟一点又何妨?

  叶咏彤并不知道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有多可爱,蛋黄的汁液沾上她嫩白的粉脸,鼻尖还黏着红艳的番茄酱。原本十分邋遢的模样,却令黑崎云心神为之荡漾。

  他蹙眉甩甩头,暗咒自己着魔了。她顶多十五、六岁,仍像颗青涩的苹果哩!

  他约好了议员的千金一起打网球,虽说是商业上的应酬,却仍是教人心旷神怡的交际,毕竟那位娇娇女的妩媚动人,还没多少女孩及得上。

  如果要问他到底喜不喜欢那种骄纵跋扈的富家女?大部分时候,他只承认那是一种欲望,一种被挑起以后必得烧成灰烬的情欲,即使过程通常相当短暂。

  他只和玩得起的女人交往。

  至于她……哈!怎么会想到她呢?

  “你有心事?”一路上黑崎云不言不语,叶咏彤见他时而攒眉,时而扬起唇畔,心想只有思绪芜杂的人才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表情。

  他摇摇头。

  “到了。”他刚把车子停在校门口,忽尔从里面涌出一大票人——

  习惯性的叫驽声跟着刺进叶咏彤的耳中,她尚未回应过来呢,她妈妈已冲到车旁将她揪了出来。

  她惊惶不知所以,怔楞地望着她妈妈被火烧红的眼。

  “不肖女!给我老老实实招出来,你昨天晚上——”一眼瞥见甫从车门跨出的黑崎云,怒焰更炽。

  在这蕞尔小镇,大伙虽不熟稔,也总照过面,风闻一些是非。

  黑崎云一向花名在外,饶舌的女人们绘声绘影,几乎把他形容成一名无花不摧的大魔头。叶咏彤的妈妈一见到他,心立刻凉了半截。

  “为什么你会跟他在一起?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她的声音越扯越高。

  站在一旁围观的学校老师个个屏气凝神,静听这场破天荒的审判。

  “没有,当然没有!”叶咏彤无助的低低饮位。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是白痴吗?怎么可以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妈!”叶咏彤声嘶力竭的,试图阻止她妈妈讲出更难听的话,伤害无辜又倒楣的黑崎云。

  但她错了,她越努力辩驳,她妈妈就越嗅到自以为不对劲的气息。

  “他真的没有欺负你?”鬼才相信!依她如花似玉的甜美模样,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更何况是他。

  “昨天晚天我是在他家没错,可是我——”

  她妈妈两个箭步,一把抓住她的领子,朝她的脸颊就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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