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得好可怕……」夕川发现自己起了鸡皮疙瘩。
「我自己也觉得很可怕,所以要找个人一起来害怕。」他笑著摸了一下自己嘴上的胡子。「这些话我又不能对其他人说,只好找最可疑的你讲,谁要你扰乱了这一切。」
「我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夕川著急地想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解释起,回到过去并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如果一切都不能改变。」他忽然叹口气,仰望星空。「我来这里就没有意义了。」即使现在杀了索日,但如果老天存心想灭他的族人,另一处必会再出现一个取代索日的人来亡他的族人,若真是这样……杀不杀索日都不会改变这一切。
「扎格先生。」夕川拧紧眉心。「我相信上天是有情的,人的命运是能改变的。」
「你真这么想?」他将视线移回她身上。
她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後才透露道:「我的姊姊……她是个有预知能力的人,简单地说,就是她能瞧见未来发生的事,因为这样,她救了不少人,这些人後来也都活得好好的。」
「是吗?」扎格露出满是兴味的表情。「你的姊姊现在人在哪里?」他很有兴趣见她。
「她……」夕川立刻露出为难的表情。「她现在不在这里,但我说的是真的。」
「我相信,我也认识能看见未来的人。」他说道。
「是他瞧见索日灭了你的族人?」夕川采问。
「不是。」一提到族人,扎格忽然沉默下来,不晓得他们现在如何了?
等了一会儿,见他一直下吭声,夕川只得出声唤道:「扎格先生?」
「叫我扎格吧!没人叫我扎格先生。」
夕川点点头。「请你告诉我索日後来怎么样了,我是说,他杀了那个胖子以後。」
扎格将小树枝从口中拿出。「他在山林里藏了一年多,後来一些因缘际会,他有了一批手下,又过几年,他的势力愈来愈大,成了这儿的三大势力之一。」他简短地说。
「三大势力?」她不解地问。
「现在都还没崛起。」他闭眼算了一下时间。「不对,一个已经蓄势待发了,未来二十几年,都会在这三大势力下。」
夕川不自觉地顺著他的话走。「然後就是大理国了,对吗?」她对中间的过程不甚了解,只晓得局势不稳,不过她有印象南诏之後就是大理了。
扎格忽然睁开眼。「什么国?」她刚刚说的不是纳苏话。
「大理,」夕川以国语说道,「我不知道纳苏话叫什么。」
扎格眨了一下眼,强记下她说的「大理」二字。「没错,第一位国王叫什么名字去了?」
「段……」夕川努力回想,她以前有念过,而且前不久姊姊才在梦里又跟她说了一次。「段思平。」
「什么?!」扎格一脸狐疑。
夕川不好意思地说。「段思平三个字我不会用纳苏话说。」她方才是用国语说的,所以扎格才听不懂。
「你用写的吧!」他立刻道。「我看得懂一点汉字。」就算看不懂,他也能去问人。
「哦!」夕川颔首。「可是我的纸笔不在身边,晚一点再写给你看。」她的背包现在都是石拍在保管。「我记得他是白族人,他在南诏是六大姓之一。」姊姊跟她说过南诏後期,强族林立,其中郑氏、杨世、赵氏、董氏、高氏、段氏这六姓都是有地有民有兵,一举一动皆能干系政局。
「所以你也知道南诏今年会亡?」扎格试探性地问,他在溪边时曾听她说过南诏会灭亡的话。
夕川微惊,他果然也知道,难道他真的跟她一样是从未来来的人吗?虽然他说过他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但这也可能是巫师算出来的结果,唉……她到底该不该相信他呢?
姊姊一再告诫她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起,怕她被当作稀有动物关起来,她自己当然也很担心会因而引来麻烦,可是之前在溪边发生争斗时,她真的很想告诉赞路,希望他能及时省悟,毕竟这一切在她眼里看来都是历史了,再者,南诏已走到尽头,不可能因为她说的两句话,历史就会更改。
见她没说话,扎格心里已有了谱。「今天就说到这儿吧!他们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扎格瞥了一眼站在几尺外,不停往他们这儿看来的人。
「我可以问你最後一个问题吗?」夕川急忙道。
「什么?」
「你知道索日的亲生父母在哪儿吗?」夕川问道。
扎格大吃一惊。「你怎么……他告诉你的?」
夕川顿时有些坐立难安。「不……不是,这有些难解释……」她不知要如何告诉他说她是在梦中知晓的。
扎格盯著她不安的神色,说道:「这件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有些事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你还想杀索日吗?」夕川紧张地问。
「暂时不会。」他站起身。「以後再谈吧!」
「等一下,我……」夕川话未说完,他已走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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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日在黎明前醒来,乾涩的嘴唇让他想找水喝,才动一下,肩膀便传来痛楚,记忆倏地涌上脑海,他忍著痛苦撑起自己,黑眸在四周搜寻,意外地发现她就睡在他身旁一臂之遥,她的另一边则睡著阿西木嘎,想来她是想就近照顾他们两人,所以睡在两人的中央。
他习惯性地蹙下眉头,抬手抚过她的脸,她动了一下,忽然紧皱眉心而後睁开眼,他瞧著她睡眼惺忪地眨著眼,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醒来。
「索日。」她忽然知觉他的存在,随即不停地眨眼想在黑暗中认出他的模样。「你不舒服吗?」
「没有。」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近。「你没事吧?」他轻抚过她的脸颊。
一感觉到他的气息,她便羞赧地低下头。「我很好。」她小声地说。
「我是怎么回来的?」他只记得他攻击了士兵,之後则全无印象。
「是扎格背你回来的。」
「扎格?」他不解地蹙著眉心。
「他是我们在羊苴咩城遇到的男子,大腿被划了一刀——」
「我记得。」他轻声打断她的说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路过这里,发现有暴动,就顺道进来了解发生什么事。」
夕川有些结巴地解释著,要她说谎,实在是为难她,可扎格对其他人也是这么说,她只好配合,虽然她发现普布与古比根本不信,不过他们也没多问什么,但却让她心生愧疚,她真的不想隐瞒他们对他们说谎,但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索日没有继续追问关於扎格的事,而是将注意力放回她身上。「你有受伤吗?」
「没有。」
她才说完,他已举起她的手,撩起宽大的袖子,注视她手臂上的鞭痕。她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著一丝青白,血痕像一条黑色的毒蛇,弯曲地横过她的手臂,看来令人沭目惊心。
「索日,这个不要紧的。」夕川低声说著。「你的伤比我严重多了。」
他没说话,只是一直盯著她手臂上丑陋的鞭痕。
「索日……」
「打你的那个士兵怎么了?」他不带感情地问著,他记得自己好像被击昏了。
她抿了一下唇後才道:「死……死了。」
索日冷哼一声,像是在说著死有余辜这样的话语,完全没有任何愧疚怜悯之意。
他的态度让她的胃纠结。「索日,你答应我……以後不要杀人好不好?」
「什么意思?难道别人要杀我,我也不能杀他吗?」他的语气中有著怒意。
「索日,你别大声,大家在睡觉,会被你吵醒。」她紧张地说。「我知道你很生气,对很多事情都愤怒,可夺人性命不是好事——」
「你这些话应该去跟那些士兵、那些奴隶主说。」他转过头,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索日。」她撑起身子,将他的脸转过来。「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他的黑眸闪了一下。「你有仁慈之心,我没有,也不想有。」
「不是这样的。」她焦急地说。「我知道这话你一时之间难以听进去,但杀戮没办法让心平静的,以牙还牙只能得到一时的快活——」
他抬起手,按住她的唇,阻止她再说下去。「我不想听这些。」
夕川垂下眼睑,长叹口气。「好,我不说了,你休息吧!」她躺回原位。要改变他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她要有耐心才行。
听见窸窣的声音,夕川转头,发现他坐起身来。「索日,你要做什么?」
「我口渴——」
「这里有水。」她在自己头顶後方一尺处放了一碗水。「我怕你们半夜会口渴,所以先放了。」
她移开碗上遮尘的大叶片,将碗递给他,他接过碗,一边喝水,一边瞧她。
「还要吗?我再去取,我在树下放了一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