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上,微臣此次未领诏令,擅自离关回京乃是由于微臣身中奇毒,不得不赶 回皇城寻名医诊治。
“前日朕巧遇隆冬,他告知圣心不悦,微臣心臆,中毒之前的夜晚,御史大夫的文 胆师爷正好以买卖西域织品为由经过关口,特来叨扰一盅茶酒。”
“远程禄的属下在茶酒里下毒药,让你饮下?”
连隆冬插上嘴,“可不是,那老奸臣巴望著自己的儿子升个将官,然而他所生的龟 儿子偏偏太孬,只能巴上个守城小兵当当,老奸臣当然不痛快喽。”
皇帝摇头叹笑,“连卿,你实在是利口锐舌。”
“微臣的确有失口德!不该把其比做乌龟,太侮辱、蔑视乌龟了。”
龙心一阵大悦。“今日气候清爽,不如咱们君臣三人同游花苑。”
“遵旨。”班扶风和连隆冬同时抱揖回道。
“福全,传令下去,摆酒赐宴。端请皇太后懿驾亲临。”
“小的这就去。”
君臣三人一同往御花园方向行去。
这时,连隆冬突地逾矩上前两步,“皇上,这酒宴,臣的出席应该只是障眼法吧? ”
“呃?”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这是否是一场相亲宴?臣与皇上皆是陪客,主角是班大将军 吧?”
“你呀,赛诸葛,哪一天要是丢了官大可以去摆摊算命了。”
“谢皇上金口玉言。”巴结本事他是一等一,从不错失良机。
“嘿嘿。”连隆冬回头,鬼鬼的向班扶风投去一眼。
班大将军这下可玩完了,好不容易遇上可以扰动心湖的“朱公子”,这下皇帝爷却 看上他成为朱家女婿!
哈,这八拜之交不知道会不会来个抗指不遵?
那位玉面芙蓉的“朱公子”可能要心碎而死喔,不忍哪!
***
朱令予双手一挥扫,桌几上的金步摇全让她扫到地上。
“公主!求求您行个好,让奴才好交差吧。”小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著。
另外一旁还有八个宫女行动一致的跪趴著,磕头如捣蒜。
她火大的道:“再烦我,小心全让你们成为哑巴雕像。”只消出手点个穴。
小苔抹抹满脸的泪涕,“公主待奴才们一向宽厚,好吃的、好玩的从不吝赐下,可 奴才们的小命眼下就要不保……”
啥!“安一万个心!母后她老人家只是说说,不会当真的啦。”
九人一同出声,“太后真的会杀了奴才……”
“有我在!”朱令予大力的自拍胸脯。
小苔哇哇大哭,“可是公主您时常出宫和师父们练功,太后随时可以要了奴才们的 贱命。”
话方落下,另外八个宫女也一块儿大哭特哭,仿佛死了爹娘或是丈夫亡故般,哭得 肝肠寸断。
哭音穿脑。朱令予大喝怒斥,“不准再哭了!谁敢再哭出声,本宫立刻取她的脑袋 !”
“公、公主……”哇!那她们横竖都得掉脑袋……“小苔!还不起来,这么喜欢跪 著?膝盖不酸?”
九名宫女忙不迭的起身,个个神色哀戚欲绝。
“过来帮我梳发、换衣吧。”
众人闻言大喜,连忙分头进行。这可是主子头一遭愿意穿上高贵华丽的宫服,更难 得的是还抹红涂粉耶。
“太美了!”
“美若天仙!”
“无人可比!”
朱令予失笑,低骂道:“停止你们连珠炮般的称赞词!小萱、小瑶,把你们嘴边的 口水拭净。”她可不是什么美食佳肴。
小苔仍是发著怔,好一会才惊天动地的大叫,“公主!奴才伺候您有好些年了,这 可是奴才第一次亲手为您梳妆打扮。”好感动,扁扁嘴儿,朱令予挤弄著鬼脸,“头上 戴的玉簪子真是见鬼的重,”
小萱笑说:“公主可以一口气打败十个粗壮汉子耶,区区一根细簪子哪能造成您的 负担。”
小瑶看得眼都发了直,“十四位金枝玉叶里,公主您的姿色堪称第一!即使是现今 深受皇上宠爱的德妃娘娘也及不上您三分。”
“这是因为生我的娘亲美艳到人神共嫉、天地同妒!你们忘了,当今的太后是如何 娇媚惑主,把我仙逝的父皇给迷得团团转。”
“公主莫再胡言,要是让太后知道您这样诋毁她……”
“怕个屁!母后她老人家的克主是我,她舍不得怪罪于我啦!”
九名宫女不禁掩口轻笑。公主说的再真实不过了,太后的确不是她的对手!
“你们先去殿外候著,本宫想亲自补妆。”
“可是……”
凤眼一瞪,无人敢再置喙,依序退出公主寝宫。
面对铜镜,朱令予展开一抹莫测高深的笑靥。
“突如其来的下了道口谕,命令我一定得穿著宫装,再以胭脂水粉添艳色,以为我 愚呆得不知其阴谋诡策?母后大人,您未免低估女儿了。”
她拿起丹青画笔,往双颊胡乱涂描勾画,虽然镜中的花脸已经够瞧的了,但她意犹 未尽,又将各色胭脂抹上已是惨不忍睹的面容。
“哪个长眼睛的男人能接受我这尊容?”
这两日她被那个无耻的色胚子给搅弄得一肚子闷气,正好借机玩玩,否则她可能下 令一把火烧了月西楼也不一定!
拎起一方纱巾薄帕遮面,她要去吓人喽。
***
天子赐宴,太后居坐首位,这种“天宠”不是一般臣子有机会承受。
“饮酒、饮酒。”皇帝兴致盎然。
巡过一盏茶酒,班扶风忍不住出声问:“敢问皇上,这御花园怎么光秃秃一片?”
太后代为回答,“金香牡丹被拔光,各色蔷薇被刀剑劈砍殆尽。”
何人如斯放肆?
达隆冬笑著为一脸疑惑的班扶风释疑,“肯定是么公主所为!”
皇帝和太后不禁微愕,“爱卿如何得知?”
“除了么公主之外,深宫内的女眷没有一个人敢如此恣意妄为吧?只有她才能不受 责罚。”
太后频频点头,“是啊!予儿这孩子,哀家实在是头疼!”
正确的说法却是因为太爱、太宠了,舍不得怒斥一声。
同桌的十二公主和十三公主同声开口,“太后放心,儿臣们会尽孝心。”
“好,好,哀家堪堪欣慰。”然而毕竟不是怀胎骨血啊。
虽然宁妃和湘嫔所出的这两个公主仪态万千、柔婉乖巧,但是天下父母心,她更正 挂怀于心的仍是她的予儿。
连隆冬偷偷的倾身咬耳朵,“班兄,两位金枝玉叶对你有意思耶!你的行情真好, 本大学士好生嫉妒。”
“少调侃我。”哪一天这文质彬杉的大学士若是得了花柳病而暴毙,相信没人感到 意外。
已饮到微醺的皇帝低低咕哝,“令予怎么还不来?难道还要朕亲下圣旨,请她过来 赴宴吗?”
连隆冬不正经的嬉笑著,悄声椰愉班扶风,“啧啧,鼎鼎大名的么公主可能将是班 兄你的枕边人哩。好运道啊,眼前就有两位公主眼波传情,待会儿!”
“闭嘴。”皇家女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那个扎梳男人圆髻的“侠女”使他揪紧 心肝。
一阵小太监喊声传来,“十四公主到!!”
连隆冬立刻正襟危坐,听说么公主十分与众不同,他挺好奇哩。
班扶风好笑的轻盹他一眼,继续啜饮美酒,自在悠哉。
但见眼前一抹艳光出现,一位体态娉婷的女子和九名宫女往宴席这方走来。
奇异的是,身穿公主宫服的女子脸上罩了一方薄纱巾帕,除了一双满含兴味的瞳眸 之外,难窥得其面容。
她揖了一揖,优雅的举止丝毫不逊统领六宫的皇后。
“令予向母后、皇兄请安。”
太后已经笑出几十条的细纹,这宝贝女儿总算表现出闺秀端仪。
皇帝却是一脸不解,“令予,你罩著纱巾做什么?”
“见客啊。”朱令予满心期待,希望那个“客”被她吓晕。
太后一听,忙不迭笑说:“连卿、班卿,见见哀家的么公主吧。”
朱今予暗勾一抹诡笑,缓缓转过身,与来客抬眼相对。
咦!身穿白袍将军服的男人不是那个自称是“侠士”,前两天倒在那飘逸姑娘石榴 裙下的色胚子?
不对!那种布衣白了怎么可能是名闻遐迩的风云小将?
朱令予想也不想的大步上前,先是动手摸抚他的脸腮,再来是用力的掐捏,然后索 性拍打他的俊容和胸膛。
班扶风好不容易才从惊骇当中“清醒”过来,眼下这一双仰瞪著他的幽亮瞳眸,竟 然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往他心海里投掷下一颗小石,使他抽疼不已。
这算什么!意动情迷,心悸恋恋?
但是该死的,他非常憎厌这般把持不住的自己!
瞥见他透出不悦的神色,朱令予忽地把面上的纱巾扯掉。
“啊!”众人惊呼出声。
太后甚至手捧心口,无力的颓然垮下双肩。
这景况早在朱令予意料之中。因为她把自己堪称绝美的面貌,以黑红绿紫黄白的胭 脂全数涂上,光那鼻尖上的一团黑紫色就够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