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儿不知的……他只高兴着要离开我、飞离我身边……”眼神迷蒙、喃喃自语,随即神色一变,恨声道:“老爷,本来我只打算要一个人的命,但如今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别怪我心狠!”所有人都死了,北宫家的一切就全是旭儿的了!
“妳意欲如何?”北宫玄冥心惊。
“如何?”她猛然狂笑,对着众蒙面人大声道:“将这四人都杀了,事成后,赏金追加十倍!”
面对临场追加的委托任务,其中一名专与赵水澐接头的蒙面人咭咭奸笑。“大伙儿都听清楚了,上!”
话声方落,数十名蒙面人不约而同以着雷霆万钧之势凌厉朝众人攻去,霎时间,刀光森森自四面八方扬起……
铿锵、铿锵、铿锵……
蓦地,一连串刀剑交击声乍然响起,数十道青衫大汉不知打哪儿飞身窜出,手提银光湛亮的锋利长剑,替他们挡下蒙面人的攻击,在蒙面人的震惊下,训练有素地反击开战。
一时间,只听刀剑声不断、吆喝声不绝,一场毫不留情的血腥杀戮已然展开。北宫晔则护卫着阿醨和北宫玄冥退至一旁的安全之处,而夜影则早已加入战局中。
“哎呀!原来你们说的安排就是这个啊!”立在厮杀战场的外围,阿醨看着众人打成一团,这才恍然大悟。
北宫晔点头无语看着场中的激烈战况,此时几名青衫大汉已经挂了彩,而蒙面人也有好几名已经倒下死绝。
“真没想到你二娘她会……”话说了一半,北宫玄冥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痛心疾首地叹息。
就在此时,北宫晔凌厉视线搜寻起赵水澐,却见她惊恐的脸庞眼见情势不对,而踉舱地飞奔逃命时,说时迟、那时快,一抹湛亮、森然的银光从夜影交手的蒙面人手中断刀激射而出,分毫不差自她后颈贯入,一刀毙命。但身体却还是诡异地往前跑了几步,才砰然倒卧在地。
眼见此一诡谲景象,阿醨瞠眼咂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脖子,低声咕哝。“提醒我记得别惹火夜影!”刚刚那截断刀取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是凑巧刀断了,而赵水澐傻得跑去让刀捅,根本就是夜影干下的。
此一状况,北宫晔当然也瞧见了,当下暗自叹息,随即运气大喝--
“住手!”其声如狮吼,震得杀红了眼的众人不禁身形为之一顿,各自跳开来。
瞬间,杀戮静止,蒙面人齐聚一方,青衫大汉与夜影在另一端提防戒备地与之对峙,空气沉滞凝结,只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弥漫飘散。
“‘杀手楼’有个规矩,若委托主已死,你们将不再执行追杀任务,是吧?”沉沉凝视着众蒙面人,北宫晔朗声质问。
“是的!”方才发言的人,如今再次出声响应。
“那么你们可以收手了,委托主已然死绝。”
此言一出,众人随着他目光落到赵水澐尸体上,随即发言人又再次出声--
“北宫晔,你是少数我们‘杀手楼’无法完成的任务,令人不得不佩服!”嗓音隐含着一丝欣赏,随即大掌一挥,“走”字方落,须臾间所有蒙面客走得无影无踪,干脆得很,就连同伴尸体亦没带走。
蒙面人一离去,青衫大汉朝夜影和北宫晔躬身拱手示意,二话不说也闪人离开,竹林内又仅剩下他们四人。
“他们到底是谁啊?”满心好奇的阿醨忙不迭地追问。
“我手底下的探子们。”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付,北宫晔目光落在逐渐走近的夜影身上,不禁喟然一叹。“你还是下手了。”
“我说过绝不留情的!”夜影沉声冷凝,思绪却飘荡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夜……小姐啊,夜影遵守了诺言,绝不让您失望……
看他神色便知又回忆起过往,北宫晔亦不打扰他,缓步走向痛心抱着赵水澐尸身的爹亲。
“水澐,妳真傻!为何要这么做……”北宫玄冥老眼泛泪。毕竟是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了,教他怎能不悲痛。
“爹,对不起……”黯然叹气。
“不,不是你的错!这一切只能怪你二娘自己。”
“爹,旭弟那儿,别让他知道二娘因起歹心而死。就告诉他有人刺杀我,二娘却无辜遭殃吧!”不希望弟弟知晓亲娘的狠毒,也不希望兄弟间因此而有了芥蒂。
“我明白……”北宫玄冥点头,话才起头却被两道尖叫与一声心慌、迟疑的泣音给打断。转头一看,竟然就是迟来的赵氏双姝与北宫旭。
“这……这是怎一回事?娘,她……她怎么了?”北宫旭已然听不见两姊妹惊见死人的恐怖尖叫,颤巍巍地奔至娘亲尸身前跪下,抱着尚有微温的尸体哭叫。
“这是怎么一回事?娘为何死了?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旭儿啊……”猛然抱着小儿子,北宫玄冥老泪纵横。
默然看着眼前这一幕,北宫晔悄然走开,这一刻他没资格多说什么劝慰的话。
“别责难自己。”蓦地,阿醨走至他身边,小手紧紧握住温热大掌。“他们的伤心不是你的错,喝酒吧!”话落,酒葫芦已经递到他眼前。
紧紧反握住温嫩小手,北宫晔接过酒葫芦,狠灌一大口后,才苦涩地笑道:“一醉解千愁吗?”
“不!”摇着头,阿醨对赵水澐可没半分情感,对她的死丝毫无伤感之情。“应该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要知道,我宁可死的人是她而不是你!我这是在庆祝没死错了人。”这是她对他所说过最像是情话的话儿了。
闻言,北宫晔忍不住沉沉低笑,认真地瞅凝着她。“阿醨,我真高兴有妳陪在我身边。”她总是能出乎他的意料、以着不同的观点思路逗他开心哪!
呵……是啊!他是该庆祝死的人不是自己啊……
☆
之后,在北宫旭的追问下,北宫玄冥用北宫晔的说法告知赵水澐的死因,怒得他直愤恨嚷嚷要找出凶手为母报仇。北宫晔只好蒙骗他凶手已经死在那场拚斗中。当然,代罪羔羊自然是那几个死在竹林中的蒙面人了。
然而也因为这样,北宫旭才不再整天喊着要找凶手,专心筹办娘亲的丧事。
而丧事过后一阵子,北宫晔从夜影那儿挖出一马车的“醉馨酿”,整装待发准备去交换姊姊的画像与拐人家的女儿。
这日,威定王府大门前一片忙络,群仆忙着打点主子出门远游的行头。最后在某毫无耐心的小酒鬼催促下,马车终于缓缓地驶离王府……
“有件事儿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趴卧在马车内舒适、凉爽的软席上,阿醨撩起布帘子,瞧着前方沉稳驾驭骏马的夜影,随即又放下帘子,悄声说道。
“奇怪什么?”北宫晔学她压低嗓音笑问。
“就是……”歪着螓首沉吟好一会儿,她小小声、就怕被前方的夜影给听见。
“明明你才是兰馨姊姊的弟弟,可我瞧夜影比你还心急画像的事儿!而且据我观察,夜影对保护你的安全可说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连他自己的性命大概都没你的重要吧!”虽然他身为护卫,可是这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因为他答应过姊姊……”将她揽入怀里,北宫晔沉沉一叹。
又是兰馨姊姊?搔着头,阿醨实在纳闷。
瞧她一脸不解,北宫晔低声轻笑。“夜影,他是爱着姊姊的。”
“耶?爱一个死人?”圆眸睁得老大,几乎快掉下来,她突然觉得一阵阴风吹来。
“夜影十来岁就爱上了姊姊,那时姊姊可还没死!”被她的表情给逗笑,他不禁摇头。
“兰馨姊姊当时知道吗?”满眼好奇。
“姊姊是不知的,而我也是渐渐成长后,才了解夜影深埋在心底的情感。”否则他当时十岁,哪懂得什么男女情爱。
“哇--夜影还真痴情。”这一痴就痴了十来年呢!阿醨佩服不已,连忙又问:“那兰馨姊姊可有心爱的人?”
摇摇头,北宫晔笑叹。“姊姊这一生最爱的人,大概就是我了吧……”就连病中知晓自己命已不久,却还为他安排了一切,就连夜影亦是她的一颗棋哪!
姊姊明知只要她出口,夜影必会奉行不惇,然而她竟还要求夜影得以命守护着他,每每思及此,他都深深有种感觉--除了他之外,兰馨姊对任何人都是残忍而无情的。
这世间不该有人视他人之命比自己更重要,然而姊姊却给夜影设下了这个下公平的遗命,偏偏夜影却乐此不疲,自己也不想解脱,真让他头疼。
“嗯……我突然觉得兰馨姊姊好象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你说说她的事给我听吧!”能让他和夜影如此思念且影响他们如此深的人,肯定是个不寻常的人物。
“呵……姊姊她啊……”
思怀低喃轻轻响起,男子诉说着儿时回忆;而圆脸女子则噙着憨笑静静听着,偶尔饮上一口美酒,让缓缓行驶的马车载着他们前往绿水竹屋环遶的世外桃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