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她?他可能靠自己比较稳当。
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玺媛姊,妳是开车来,还是搭车过来?」
沉默了五秒……
「开车。」
「那走吧。」石硕臣一手推她,一手拿起行李,「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想洗澡,然后要吃饭。」
他们离开了入境大厅。
机场的人还是很多,声音仍然吵杂。
没多久,方玺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你怎么知道停车场在这?」
石硕臣被她问得有点莫名其妙,「机场的标示都很清楚。」
「喔。」
两人在停车场找到她的小淑女车。
因为她看起来太不牢靠,所以石硕臣接过钥匙,「我来开好了,你跟我说一不要怎么走就可以。」
「你……有驾照了吗?」
「我考的是国际驾照,没问题。」
在回台北的路上,方玺媛忍不住偷瞄了旁边的大男生两眼。
除了他口中那句「玺媛姊」之外,她完全找不到过去那个小家伙的影子,他变高了、变帅了,变得很能适应,态度落落大方,完全不像她印象中那个老是跟在湛蘅屁股后面的大孩子……
「玺媛姊。」
石硕臣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嗯?」
「我这样突然跑去妳那边住,妳会不会觉得困扰?」
「不会啦。」
「会的话跟我讲,我没关系,也不介意实话实说这种事。」石硕臣笑了,「其实我可以一个人住,只是……妳懂吧。」
方玺媛点点头,「我懂。」
湛蘅对这唯一的手足,到了一种旁人无法想象的溺爱程度,说是姊姊,但大部分的时候,有点像小妈妈。
「所以如果真的不方便的话,我会说是我住不习惯,反正现在很多学生都回家过寒假,有不少临时空屋,租那种地方住很便宜。」
看着石硕臣的侧面,方玺媛忍不住轻叹一声,「你真的长大很多耶。」
「我老早就长大了。」
「现在几岁?」
「把妳的年龄减掉二。」
哇,二十五。
认识的时候,他才几岁啊,有一次还因为湛蘅发烧不退而在床边哭哭啼啼的,可没想到,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他不但变得有主见,而且,好像也懂得替人想,就像刚刚他问她会不会不方便。
一般人只会想到自己方便就好,可是,他顾虑到了她的心情,甚至顾虑到她与湛蘅之间的姊妹情谊。
她若觉得不方便,他会说,那是他的问题。
他不再是那个臭小鬼,是个青年了。
因为多年不见,对于彼此之间的剧烈变化,感觉分外鲜明。不知道湛蘅晓不晓得她的弟弟已经跨过了孩子的那条线……
「老实说,一直没想过你会变成大人这件事情。」
「我也没想到妳会变得这么老。」
「喂,石硕臣。」
「不要这么大声啦,我听得到。」石硕臣笑笑的说,对她的小怒完全不放在心上,「凶巴巴的,小心嫁不出去。」
方玺媛原本想继续凶,突然之间,又觉得有点怀念。
好久以前,石硕臣也是这样恐吓过她,那时她还把才一百五十几公分的他抓过来,逼他跟自己道歉。
他当时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好好笑。
唉,虽然说,答应让他来住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可是,应允都应允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接下来一个月,会有一个人跟她抢厕所、抢厨房,抢电视,抢原本应该有的私人空间,她知道自己将会很不习惯,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他月底就会回西雅图,忍耐也就只有一个月。
而且,就算一个屋檐下也不打紧,她不爱弟弟,他不爱女人,彼此都很安全。
就当……就当是作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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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晚到……那妳就等他一下嘛。」
「我是等他了啊。」
线路的另一端,石湛蘅送来一个红色的心,然后甜甜蜜蜜加上一句,「玺媛妳最好了。」
「我才不好呢。」方玺媛打着键盘,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妳很久没看到他了喔,知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大概也就是那样吧,妳不要告诉我,他变成什么庞克还是阿飞之类的,他敢走无间道路线,我会揍扁他。」石湛蘅恶狠狠的这么说。
开玩笑,她从大一开始拚命读书申请各种奖学金,一有时间就到处打工,拚命省,努力赚,这么辛苦可不是为了养一个不良仔。
他可以变呆,不可以变坏。
当初之所以赞成他念计算机,也是因为计算机比较制式,不需要什么自由奔放,相对的,他出问题的机率就会减低,她呢,也从来不希望他将来有多了不起,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她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不是啦,只是他跟我印象中的不一样,我吓了一跳。」
「最多就是长高一点吧。」
「那不叫一点,那叫很多,他起码拉高了三十公分。」方玺媛的手劈哩啪啦的在键盘上移动,「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我一直去看那种少年,他出来我都不知道,结果走他认我,不是我去认他。」
「咦?我没跟你说他长高了吗?」
「没有。」
「真的没有?」
「妳以为这样打混就会没事?我才不会跟妳哈哈哈的说没关系,妳弟弟还要跟我住一个月,有什么问题妳要先告诉我,包括他的怪癖、嗜好跟兴趣,我不喜欢那种被吓一跳的感觉。」
「好啦好啦,我会记得的。」
熟女们的对话到此结束,因为石湛蘅突然想起来,她应该去赶稿,而不是在计算机前面跟朋友打混。
结果是,她只答应了「有事情要说」,但什么也没讲。
方玺媛随后也下了线,从抽屉中取出干净的衣服,准备去洗澡。
才十点多,不过石硕臣还在睡。调整时差对他而言,似乎是件苦差事,一个下午,她看他起来好几次,每次都是双眼泡泡的,一副还没睡醒的痛苦样,他看看电视、看看书,不到半小时又跑回去睡。
就这样在客厅与房间进进出出,她都不知道有几次了,现在他人又去睡了。
门缝口下面透出淡黄色的微光,感觉……还满奇妙的。
她已经一个人住了好久啊。
在这之前,那是她放杂物的房间,从来不曾有过光线透出,此刻,那很明白的表示,里面有一个人。
有了她以外的……另外一个人。
第三章
闹钟照例在八点的时候响起。
方玺媛从暖呼呼的被中伸出一只手,拍掉了正在响着的起床号,闭目,三秒后睁开,起身。
乔霓曾说她起床像军人,她把这句话当成赞美的收下。
赖床……不像她会做的事情。
不知道是谁跟她讲过这样一句话--看布置就可以知道主人的个性。现在想来,好像一点也没错。
乔霓的房间是华丽器具打造出来的女王寝宫,充满各式各样的玫瑰刺绣,女王寝宫堆砌出来的女王个性,要有很好听的水晶音乐,要有充裕的时间让她赖床,不然她绝对睁不开眼。
品曦的住处像是杂志取材的样品屋般精致,而她的起床方式也最公主,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叫醒,而不是闹钟。
湛蘅那里是名副其实的狗窝,什么都乱,东西乱,时间也乱,睡醒的方式随着生活步调不一定。
她嘛,大概真的像军人吧!方玺媛想。
她的地方,简单而明亮,几坪大小的空间,所有的东西都维持在刚刚好的那条边线,书都去图书馆借,所以没有书越来越多的问题,CD跟朋友交换听,所以也没有要找地方放置CD的问题,衣服按照季节放好,两年以上没碰的,就拿去旧衣回收中心,衣橱内的衣服永远维持在刚好,不会衣满为患。
买了新的灯,就会把旧的送人。
看上喜欢的家具,会把旧的家具卖给二手家具店。
软木塞板拿来记事,不会放照片,因为一旦放了照片,会越来越多,总有一天没地方堆。
她总是一板一眼,说好听是认真,但其实有点固执。
趿着拖鞋,旋开房间的门,在适应刺眼的阳光之前,没预期的闻到某种不该在她家的早上闻到的气味--咖啡、煎蛋,还有培根……
这是早餐的味道吧?
方玺媛一时还没意识到这两房两厅的公寓已经多出一个人的事实,刚起床的脑袋中满是问号。
她从来不煮早餐的啊,这味道是哪里冒出来的?
然后,另外一个声音很快的给了她解答,「妳起来啦?」
咦?咦咦?咦咦咦?大男生的声音。
令方玺媛更惊讶的是,这男人的语气很轻松、很自然,好像他本来就应该在这里一样。
妳、起、来、啦--她有跟谁熟到这种地步吗?
花了好几秒,记忆总算提醒她一件事实:她周一那天去接了石硕臣,他现在住在她家。
食物的香味跟爽朗的男声都不是她幻想出来的,是确有其事。
看到他在阳光中的好看笑脸,方玺媛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唉,同居生活进入第四天了哪,她居然还是没有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