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扶起,连声抱歉,她马上为他的英俊给震慑住了。那个夏天他们便如胶似漆,芮秋
恋爱了。她带他回家时她是那么快乐。他们曾提到结婚,她也预期等夏末他到她家时正
式宣布订婚。
但麦可一看到可爱活泼的贝琪,整个人便马上目眩神迷。芮秋只能呆呆看着心爱的
人被妹妹不费吹灰之力地掳去。她知道不是贝琪有心伤她,只是贝琪从来不曾从她的角
度帮她设想。贝琪就像跟他一样,一眼就迷上麦可。他们在一个月内便订婚,不到三个
月结婚。芮秋还大方地当妹妹的伴娘,但若非当时正巧发生安玛丽的事分了她的心神,
她想她一定会心痛而死。
更惨的是,麦可还带贝琪回范德比继续念完他第三年的法学院课程。
此后芮秋再也无法面对纳许维尔这个地方。
所以她便待在家中以慰双亲,当时她父亲好怕一下子两个女儿都飞走了。她原本以
为那是暂时的,顶多一年,她便可以复原。日子一月一月地过去,最大的痛苦渐渐消逝,
她将心思全放在教书和学生身上,等待着生命中闪灿的阳光再射进来。
然而却一直没有。接着她父亲被诊断出患了老人痴呆症,她离开泰勒镇的念头只得
打住,家里需要她。当然,她也想尽可能把每一分钟用来陪爸爸,然而她却觉得,在等
爸爸死亡的同时,她已错过了她的生命。
她不由得责备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她将这念头挥出脑海外,专心想着今
晚。
这两年来每逢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晚上,劳勃都会带她去乡村俱乐部,听心脏协
会举办的露天音乐会。事实上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便是去那儿。
待会儿她得打电话要劳勃去店里接她。不,在店外,这样他就不会撞见强尼。这两
年来,在四次电话和一次约会中,劳勃已将他对强尼的看法表达得相当清楚。
生命为什么就不能简单些?芮秋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只不过依照她的想法给强尼再
一次机会,竟然从此使她的生活变得一片紊乱。假如她不回强尼那封信,一切不都很简
单?但她知道,若这么做,她一生都会不安。不是有人说过一个人的毁灭都是由于他的
个性造成的吗?她的心软竟破坏了她生活的平静。在她去车站接他之前,她的生活一向
平静无波,但此后她便一刻不得安宁了。
原因是那个贺强尼就是个麻烦,如此简单。他一直如此,恐怕也从未改变。
她将车停在店后面,挺胸从后门走进去。奥莉薇在给倪凯儿买的一包钉子和木工工
具结帐。凯儿是贝琪从小学起的好朋友,胖胖的,长得颇好看,却还未结婚。她开了一
家花店,似乎对单身生活颇为怡然自得。
“喔,芮秋,他们都在那儿。”莉薇抬眼看到是她,伸手指着贮货室。班的办公室
在贮货室后头,那似乎是羁留窃贼的好地方。
“谢谢,莉薇。”莉薇的口气只要稍微聪明的人都会知道她为某事担忧得不得了,
但芮秋却只随口一答,她不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桩店内的“小事”。传开了,谣言
只会越说越耸人听闻而已。
芮秋决定即使事关燃眉,她也要一派自在,于是刻意开心地对凯儿道:“嗨!你上
星期没去做礼拜,你还好吧?”
“很好,只是忙昏头了。问题是,你好不好?”话虽平常,但凯儿的声音中却有着
关切。芮秋知道她是在问她贺强尼出现后,她可还好。这份未说出的同情差点教她控制
不住,但她还是一睑淡定。
“不错。你要搭建什么吗?”芮秋看向凯儿买的东西,顺势改变话题。
凯儿低头看着柜台上的东西,几乎是护卫似地抱起来。“喔,不,这是买给我弟弟
的,他是我们家的木匠。最近有没有贝琪的消息?”
你少来了,芮秋心想,她知道凯儿就像这两天来店里的客人一样,是因为好奇才来
的。“上个星期还听说她和麦可及女儿要回来过感恩节。”
“那我一定要去找她。”
“记得哦!”芮秋说着,挥挥手便走入贮货室。通往经理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她顺
手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打到劳勃开设的霍华药局,很快叫人留话给他,便挂上电话。
她要尽速降决问题,于是往那扇敞开的门走去。她在门口停下脚步,打量眼前的局势。
班的办公桌后的皮椅上坐了一个金发凌乱、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强尼背对着门口,
半坐在桌上,跟那男孩讲话,长发用蓝橡皮筋扎成马尾,T恤牛仔裤的穿着打扮正好跟
倚在墙边,双手交胸,身材胖大、戴眼镜的班形成对比。班穿的整整齐齐:笔挺的灰长
裤,蓝条纹衬衫,深蓝领带。芮秋不觉暗叹一声,不知强尼是否是故意绑马尾来惹恼班
的?也许吧!这像是强尼会做的事。
她反手掩上门,决心处理眼前的问题。一抬眼,发现三双截然不同的眼光都在盯着
她。班是松了一口气,而强尼她就猜不透了。他们从那次晚餐后便没再说过话了。而小
男孩则睁大眼,一副似乎很怕的样子。
“芮秋!”班拿起桌上的一个塑料闹钟给她看。“这是他偷的。莉薇看到他在偷,
我过去制止他时,果然如她说的,他把闹钟藏在衣服里面。”
“他妈的鬼扯!”这么小的小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但他现在像是一点都不
害怕了——竟说出这么粗野的话真教人吃惊。“我什么也没拿!”
“当场逮到,你还狡辩,小贼!”班气得转身拿着手上的闹钟挥道。“而且这也不
是第一次,你们常在这儿偷东西。”
“我们从没偷过你的东西,你什么也不能证明。”小小的声音中充满挑衅。
“他根本不知悔改,”班转身对芮秋摇头。“如果不叫警察,就等于在邀镇上的每
个小孩来明目张胆偷东西。”
“我跟你说过叫警察我会怎样,姓史的,我是当真的。”沉声的警告发自强尼,他
跟小孩低声说了什么后,现在走过来站在他们旁边。
“不用你来告诉我什么,小子,你在我手下工作。”班虽然低声,但仍听得出很生
气。
“我是芮秋雇的,不是你。”
强尼的口吻傲慢,眼光也轻慢地打量班,班气极了,而强尼则挑战似地笑着对他。
“你们两个都是我雇请的。”芮秋厉声道。她看着强尼的眼,那儿没有歉意,也没
有怒气。她注意到他称呼她“芮秋”,但此刻不是注意这等小事的时候。“班说的没错,
我们的店规是把窃贼送警,而且这小孩和他们一伙人我们早就怀疑半年了,现在终于当
场逮到,为什么不报警?”
“因为他才九岁,而且他已经怕死了。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会把一个小孩扭送到警
察局?”
“做生意的女人。”芮秋叱道,再望向那孩子。真是不该看的。那小孩看着三个大
人为他的命运争辩,看起来确实是很怕的样子,虽然他拚命想表现不怕。她的心软几乎
要压过理智,她瞪着强尼,心想,虽然他出言如此粗野,但终究不过是个小孩。她猜他
还不满九岁呢!
芮秋叹了一声,已经知道她是不会报警了。“我先跟他谈谈。他叫什么?”
班耸耸肩。“小鬼不告诉我们。”
“华吉米。我认识他妈妈。”强尼突然道。
“哦?”芮秋扬眉问道。
“还记得兰妲吗?克拉克那个女服务生?”
“喔。”这个“喔”里有许多涵义。怪不得强尼如此护着这小孩,原来是为了她妈。
不知怎的,芮秋却为此不快。再想到现在他认得这小孩,肯定会照那女服务生邀请的去
找她,如此一想,芮秋更觉怪怪的。脑中蓦地响起他懒洋洋的声音:我已经有十年没碰
女人了,你也许会担心我太猴急。显然他自此便有机会弥补他的缺失了。
“他的父母就要离婚了,这对小孩子是很不好受的。对他松一点,不行吗?”
“你当然会原谅犯罪行为,小子,也许你小时候若不是有人对你松一点,你也不会
坐牢了。”班话里的恶意很清楚。
“而如果你小时候有人修理一下你的脸一记,你今天就不会是这么假正经的呆头鹅
了。难知道呢?”
“你——”班气得胀红脸,拳头握紧了。
“来啊,随时奉陪。”强尼皮笑肉不笑,眼睛闪闪发亮。芮秋觉得他是在蓄意挑衅,
但没想到班竟然也这么沉不住气。她想唯一让班平服的方法就是要强尼让步。
“该死,我受够了!”芮秋是从不说粗话的,但夹在他们之间却增加了她的怒焰。
“我再也不要听你们交谈半句。班,你可否回店里一下,帮忙莉薇照料店?至于你
——”她望着强尼桀骛不驯的表情。“我待会儿再跟你谈,我先处理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