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的形象柔和化了。他原本还想父亲见到他会高兴的。
“我没有要搬进来,我在镇上有地方住。我只是来看你好不好。”
“你没出现前我可是好很多。”
“你最近有没有巴克或苏安的消息?”
威利哼了一声。“你以为这儿是情报站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像
我也不想听到你的消息一样。”
这话伤了他。应该是不会的,但确实是伤了他。
强尼想站起来掉头就走,再也不要见到这老混帐。但他不能就这么走,在狱中他学
到的一件事便是东西和人的价值、人际关系的价值。大部分的人都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拥
有这些,而他要他的生命中有些“关系”。
“老爸,”他沉声道。“你恨我,我也恨你,事情一直如此,但我们可以改变。世
上一无所有的人太多了,难道你想一个人孤寂死去,没人为你哭泣?不,我不要如此!
我们是一家人,是骨肉至亲,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父亲瞪了他一会儿后,拿起啤酒长饮一口。强尼看着地,心中陡升一线希望。也
许,也许他们能重新来过。
威利放下手中的啤酒,以手背抹嘴。
“天哪,听起来监狱把你变成小娘儿了,我没时间跟你穷磨菇,滚出我家门。”
霎时间强尼恨不得对他父亲扭斜的嘴脸一拳捶去,但他强自克制,放开那只瘦巴巴
的手,他站起来。
“希望你早死早好,老头。”他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完便掉头走开。
纱门砰地一声算是他得到的回答。
他从家门旁往前走到以前的贮藏室,那小茅房依然在。一只母鸡站在已经没有窗玻
璃的窗口上,再从里面的声音听来,他知道这儿现在已经当鸡棚用了。
他低头钻入那“贮物间”中。
东西仍在。他一直不敢奢望,但确实还在。上面全是鸡屎,轮胎磨平了,坐垫上被
啄出了一个洞,露出里头的泡绵。但仍是他以前摆着的样子——靠在对墙上。他的摩托
车。
老天,他曾为此多么骄傲。一辆鲜红缀上银色的山叶七五O,是他自己打工赚钱买
来的,他视它如同一个漂亮女孩般珍惜。他们来抓他的时候,他把车停进小茅房,全不
知再次看到它时会是将近十一年以后了。而它似乎除了给鸡碰过外,像是从未被人动过
般。
如果讲到实际功用,这应该还算是新车。轮胎还崭新的,也许调一下就会像以前那
么会跑。以后他再也不用靠双腿或葛芮秋载他。他有代步的工具了。没有代步工具他总
觉得不太像个男人。
身后传来一声低吼,他回头看到一只龇牙咧嘴的大狗站在门口,低吠着像似威胁般。
他缓缓移步接近它。此时天色已黑,茅棚内更加阴暗,就着淡淡的月光,看得出那是一
条大野狗,狗儿一副饥相,像随时会扑上去抢食物似的。
他们一直都养着一条像这样的狗儿:大大的、丑丑的,一脸凶相。威利会踢它、骂
它、拴住它,把它饿到像威利本人那么坏。只是现在这条狗并没有给炼起来。
吼声更深沉了,那狗虎下脸,强尼觉得自己的肌肉绷紧,准备对付狗儿的来袭。他
环顾四处,想找一根木头或什么,好在狗儿跃过来时,当头打下。
但它却没扑过来,隆隆吼了一声后,反而抬起头,像在嗅什么味道似的。一只鸡啪
啪飞往右边,但那狗却毫不分神,只是盯着强尼。
强尼既惊怕又觉奇怪,也回盯着它看。当他细看着狗的耳朵、尾巴、头,他突然想
起会不会是……太不可思议了。
狗轻声的叫着。
“‘大狼’?”不可能的。他被抓去时,“大狼”已经四岁,那么现在该已是十五
岁了。对这只惯常被虐的狗简直是不可思议的高龄。
“‘大狼’,是你吗?”听起来很蠢,但他一直很爱那条狗。那是附近一座废弃的
谷仓中,一条野狗生下的一堆小狗中的一只。强尼和他的兄弟、朋友都会对那些狗儿掷
石头,但到晚上,他就偷偷带着一盆吃剩的食物渣去给它们吃。那只母拘一直对他存有
戒心,但它的小孩便不会了,尤其是那最大只的小狗更是喜欢他。有一天,大概是小狗
快七周大时,他发现母狗死在路上,那时他不知该如何,只有把小狗全带回家。他早该
知道的。他父亲马上将其中五只的四只放上他的小货车,不知载去丢在哪儿?剩下那一
只之所以留下是因为身形壮大,威利觉得可以拿来当看门狗。他不管强尼的抗议,马上
便把“大狼”炼起来,执意要它变得凶恶。虽然他想保护“大狼”,但它终究给威利训
练到除了对强尼外,对任何人总是一副恶相。
在监狱时,偶尔他醒着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时,就格外想念“大狼”。
在狱中最想念的竟是狗,他的生命岂不悲惨。
狗又在嚎叫。他知道也许狗一扑来会咬断地的手,但他还是往它走了一步,伸手给
它嗅。
“‘大狼’?过来,过来。”
那只大狗竟然趴下匍匐向前,像是很想相信又怕被作弄。强尼于是蹲下来伸手招它,
抚着它的毛,狗儿嘤嘤呜着,舔着他。
“啊,‘大狼’。”终于,有一样他爱的东西在等着他、招呼他。他双臂环着狗的
颈子,将脸埋入狗的毛中。十一年来第一次,他流下眼泪。
“芮秋,我们有问题了。”
又会是什么新鲜事?芮秋握着厨房中的电话,心想从贺强尼出狱的四十八小时内,
她便碰到一大堆问题,全是由他引起。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怎么了,班?”
“你还记得我们一直在注意的那群小鬼吧?终于给我逮到他们中的一个在偷东西,
只是姓贺的不让我打电话报警。”
“什么?为什么不让?”
“我猜是因为他坐过牢,对犯罪的人比较同情。我哪晓得?他只说如果我报警,他
要踢拦我的——算了,不说他的脏话。”
“喔,老天!”
“听着,芮秋,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他了,他实在是个大麻烦。”
“叫他来听电话,我跟他说。不,我这就去店里,把那偷窃的小孩尽量留到我去,
好吗?”
“我尽力,但是芮秋——”
“我到了再说,班。”
她挂上电话。不巧她母亲正在炉子边煨煮玉米面包,想让她父亲有点胃口,所以芮
秋的每句话她都听到了。芮秋一转头看到她紧绷的表情便知道了。
“你从不听我的话的,是吗,芮秋?我一开始便说你不该给那人工作,我想不出你
为什么如此一意孤行。我的朋友说你对那人好,我上街时简直都抬不起头,还要讲好话
给安太太听,她打电话来哭着——”
“我知道你难做人,妈,对不起,我也为安太太难过。但我不相信安玛丽是强尼杀
的。他——”
“强尼?”莉莎微微僵住,她的样子像是嗅到野兔味的猎犬。“芮秋,你和那男孩
没怎样吧?我希望我的女儿还没呆到跟那种垃圾厮混在一起,尤其他还带罪在身,也比
你小好几岁——”
“不会,妈。”芮秋温和地说着走出去。
这天是星期六下午,再一个小时劳勃应该会来她家接地。幸好她已化好妆了,只要
再换件衣服,穿丝袜、换鞋、戴耳环就可以了。
她很快冲上楼,就着三楼传来的旋律更衣梳头。走出卧室时,她碰到抱着一叠干净
床单的蒂妲。
“哇!你看起来真漂亮,”蒂妲上下打量着地。“要跟那个英俊的药剂师出去?”
“是啊。”她对她挥挥手,尽量放轻脚步跑下楼。但仍失算,母亲已在楼底等她。
“不要耽搁得太晚,我很为你们这两个女孩担心,特别现在那男孩回来了。”
芮秋差点脱口说出她已经三十四岁,大到可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回家了。
“我不会晚回来的,妈。”
她曾晚归过吗?她边将车驶出家门边想,她这辈子一直是个模范女儿。每场舞会必
到,和男孩玩到很晚才醉着回来,让母亲担忧的一直是贝琪。芮秋天性就比妹妹安静,
也较不那么吃香,她总是怡然自得地待在家中看书。“你会把你的一生都作梦作掉!”
莉莎虽这么警告,但芮秋从没想到这个话当真会成真。
后来她离家到车程三小时半的纳许维尔上大学,因为功课好,上的是有名的范德比
大学,大学四年一晃即过,拿了张文凭,微带怅然地回泰勒镇教高中。她并非想永远当
个高中老师,她一直确信美好的未来在某处等着她。
接着就是那最令人难忘的夏天。十一年前那闷热的长夏,应该是星象上有什么大灾
吧,才会生出那么多灾难来。她回范德比修研究所的课,某天走在校园中,脑中仍在做
着写作课的作业:构思一首诗。茫茫中撞到蹲在她前方绑鞋带的男子,跌了一跤。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