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采萱企图解释。
但杜薇哪里肯给她开口的机会,马上回手又是一巴掌。「过去我总不明白为什么爹娘喜欢打你,觉得你还算俐落,原来你真的欠打,真的贱到极点!那个男人是谁?」
「我不知道。」
「对,你不知道,不知道就想投怀送抱了,如果知道,那还得了?」
「我并没有……」采萱想要辩解。
「住口!两巴掌还不够痛,是不是?」
「我.....」采萱知道现在唯有一个办法能大事化小。「我错了,请小姐原谅。」即便她觉得自己完全没错!
「这还差不多。」杜薇突然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下。「你叫樊勇?」
「是。」
采萱都不晓得他一直跟在一旁守护。
「去跟我爹说我要换车,叫他把整个车队停下来。」
「这……」
「什么这呀那的,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这车已经被采萱带上的男人的血给弄脏了,在没有清洗过之前,我绝不再乘。」
「是。」采萱听得出来樊勇是勉强答应。
但杜薇显然什么都不清楚,还回头派令:「你今晚不准吃东西,我要你饿着肚子反省自己羞耻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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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你快点吃,这是我从厨房里拿出来的,快快吃了它吧!」
「这是?」采萱看看那盅热腾腾的汤,再看看君府内的侍女彩莲问。
「羊肉炖汤,很补的。」
「但是……」她却之不恭,又受之有愧。「我怎么吃得起?」
「怎么吃不起?」彩莲显然有她自己的想法。「妳是表小姐,不是吗?那也就是千金小姐了,为什么喝不起一碗羊肉炖汤?照我看,山珍海味你都吃得起,就是绫罗绸缎也都穿得起,金玉珠宝同样戴得……」
「嘘!」采萱制止了她。「快别胡说了,也别再叫我表小姐,那会害死你的。」
「我才不怕。」她说。
「但我怕。」采萱承认:「我怕拖你下水,那可是比我自己受罚还要难受。」
「表小姐,你实在太善良了。」彩莲称赞她。
「这是应该的,不关善良的事。」采萱实在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总而言之,你快把汤喝了,放心,她们都不在。」
「她们?」禁不起她一再哄劝,采萱终于把汤端起来喝:「谁呀?」
「就是那对可怕的母女呀!君侯遇到她们,真是碰到克星了。」
「那你怎么一脸的幸灾乐祸,完全没有为你们家君侯担心的模样。」采萱好奇。
「有些事,妳根本不知道。」
采萱他们抵达此地已有三天,彩莲是在半途加入车阵的,跟樊勇一样,也是受君焉之命,前去服侍杜薇。
她大采萱一岁,人很机伶,一下子便跟采萱熟起来,甚至在无意中得知了她真正的身分。
但是她始终没有在人前揭发采萱的身分,不过私底下却对她照顾有加,尤其是抵达君府后,更是有什么好吃的,总不忘偷偷塞给采萱一份。
「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采萱回她,并说:「这汤真好喝。」
「你们那位大小姐还嫌羊骚味重哩!」她说。
「我们大小……噢!你是说杜薇呀!」
「不就是她吗?」彩莲原本坐着,现在却起身学杜薇的模样比手划脚。「你,把这汤撤走,味道难闻死了,谁会爱吃这个东西;你,帮我拿些新鲜的水果来;娘,早知道这儿的东西这么难吃,我才不想嫁过来呢!」
她学得唯妙唯肖,采萱忍不住笑了出来。
彩莲突然又正色道:「听说你在她家过了两年?」
「嗯。」
「怎么受得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妳的身分不同,妳是--」
「嘘,」采萱打断她道:「快别提了,其实我哪有什么身分,还不都跟你一样。对了,你方才的话还没讲完。」
「你说我讲我们君侯不会被欺侮的事呀!」彩莲说:「算啦!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总之你只要知道这场婚姻是半斤八两,门当户对就好。」
「我早知道他们门当户对,否则我舅……呃,不,是我家老爷也不会让小姐嫁过来。」
「他们真的不准你喊他们舅父、舅母和表姊,是不是?」彩莲原本怜悯的表情随即转为庆幸。「不过这样也好,不然谁能把你们联想在一起,照我看,杜薇根本不配有你这 好的表妹。」
「嘘!」采萱更慌了,急忙看左又看右。「你看看你,口无遮拦,万一被听见,怎么得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折磨你的,令你噤如寒蝉?」彩莲觉得很不忍心。
「我的本性可没有被磨蚀掉一分一毫,不必替我担心啦!」采萱乐观的表示:「倒是你,真的要小心一些,我们夫人和小姐都不是宽宏大量的人,你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的发现吧?」
知道她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彩莲赶紧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我口风很紧,你不必担心。」
采萱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彩莲则叹口气,「真舍不得和你分开,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我却觉得自己跟你挺投缘。」
她何尝不这么想,但有些事,尤其是她打算离开的计划,采萱却不敢跟她分享;倒不是怕彩莲泄密,而是怕万一事迹败露,彩莲会被冠上同谋的罪名。
「能够认识,就是一份难得的缘分了。」不晓得为什么,那个帮她救起小男孩的男人的身影,蓦然浮上心头。
「其实……」彩莲欲言又止,却发现采萱一脸茫然。「采萱,你在想什么?」
「我……咦!你叫我采萱,刚刚是叫我采萱,对不对?」
「是啊!」
「顺耳多了。」
彩莲失笑。「真受不了你,不过就是喊你的名字,也能让你这么开心。」
「因为我一直跟你说呀!说我不是什么表小姐,叫我名字就好。对了,你要说什么?」
「我……」可以跟她说吗?彩莲原本是真心想讲的,经她一问,却又有些犹豫。「呃,没什么。」
看来她们两人心中都有些秘密,采萱为了避免她尴尬,马上转开话题。「有件事,我一直想要问你。」
「什么事?」
「你并不是君侯家的家奴,对不对?」
「对,我不是。」但彩莲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
「那你契约满了吗?」采萱知道也有一签便是十年的。
「没有那样东西,」彩莲笑道:「我来这里才一年多,一直是自由身。」
「意思就是你随时可以离开啰?」
「什么意思?」彩莲总算搞清楚她真正要讲的是什么了。「你觉得我不该再待下来。」
「我有点担心。」
「担心?」
「嗯,」采萱坦白相告:「我担心你会被小姐选去当侍女。」
「要我去当她的侍女。」彩莲说:「那我还不如去洗女厕。」
采萱被她有趣的模样逗笑开来。「你还真是会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头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呀!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卑躬曲膝,比起她,我还宁肯服侍你。」
「瞧,你又在胡说了,我哪里能让你服侍,我们是……」
「采萱,你又跑到这后面来偷懒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一点做下人的自觉?」
杜坤藤走过来并大声斥喝,吓得她们两人赶紧行礼如仪。
「夫人和小姐就快回来了,你还不赶快去房里候着,还有你!」他瞪住彩莲,像在看一只蚂蚁,或一根小草般的鄙视。「一起去帮忙。」
采萱的眼光扫过来,写满不忍与焦灼,像是在说:都是我害了妳。
奇妙的是彩莲压根儿不在乎,反而朗声应道:「是,我这会儿就去打水,好让夫人及小姐洗个够,洗得美美,好出席今晚的夜宴。」
「哼,算你机伶,都快去忙吧!」
采萱既讶异于舅父今日的迟钝,竟没听出彩莲话中的讽刺,又隐约感觉不对。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却又难以说出个所以然来。
「采萱!」彩莲叫她:「你怎么了?没听见杜大人的吩咐吗?动作再不快点,恐怕你们家那位千金大小姐又要生气了,毕竟今晚君侯封地内所有大大小小的官人都会来参加夜宴,正是她亮相的好机会,你若不帮她打扮得漂亮些,恐怕她饶不了你哩!」
对,今晚是君焉将未来的岳父、岳母及妻子介绍给宗族认识的夜宴,杜薇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赢得众人的钦羡和赞美,自己岂能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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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这里歪掉了。」果然,杜薇比平日更加要挑剔三倍不止。「你有没有在用心,你存心要我今晚出丑就是了,对不对?」
「采萱不敢。」她才应完,不料左颊就吃了一记巴掌,惹来一旁彩莲的一声惊呼。
动手的杜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叫?吃耳光的人又不是你,还是你也想尝试一下?」
采萱大惊失色,赶紧跪下去帮彩莲求情。「夫人,彩莲无过,全是我犯的错,你如果要打要骂,就打我骂我,不关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