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离开这里!”她要马上离开这座荒林,离开这个举止怪异的男人,离得远远的!平安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好,想离开就跟上。”他起身,往一条山径走去。
她胡乱擦去泪痕,匆忙从地上爬起来,撑过一时的晕眩,左掌覆住尚在淌血的伤口,迈步跟上前。
“耶……你当真不管我的伤势哦?”
“不管。”走在前头的白衫男子回答得很干脆。
平安瞠目结舌,不知该做何反应。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见死不救的人?若她选择治伤,那么他是不是会把她丢在这荒郊野外?
不,她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平安打了个寒颤,见他健步如飞,她拼命想跟上却愈来愈力不从心,视线也愈发模糊,莫名的恐慌袭上心头。
“喂……你走慢点,我的头好昏……别丢下我……”
摇摇欲坠的人儿语罢,眼前的黑暗便铺天盖地而来,娇小身躯“轰”的栽倒在地。
他回头来到她身边,弯身将陷入昏迷的她拦腰抱起。
龙炎天闪过荧亮星火的黑眸,更加肆无忌惮觑着怀中的人儿,至于她右臂涌流的鲜血渐趋染红他身上所费不赀的雪缎绸衫,则不在他视线范围内。
手中抱了个娇嫩人儿的清白身影,缓步往林中走去。
第二章
昏昏沉沉、蒙朦胧胧之间,平安感觉身旁似乎有个人为她扇凉拭汗,她蹙了蹙眉。
是呀,好热……身子里仿佛有把火在烧,怎么搞的?而且就算她有些神智不清,依稀能感觉有道直锁着她不放的锐利视线,不知从何而来……
视线……是那个白衣男人吗?
可是,那个男人见她将死而不救,骨子里流的或许是冷血,怎么可能用如此温柔的力道替她扇凉拭汗--
见死不救……她毒发身亡了吗?
心中盈满困惑,平安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睫想一探究竟,映入眼帘的身影由模糊到清晰,是个眼儿微斜、嘴儿微歪、脸上有成片不明疙瘩的生面姑娘,以及这满室的陌生。
“你是谁?!”
平安弹坐而起,为这陌生的人事物感到惊慌,语气不觉惊急了些。
见平安状似受惊,年约十五、六岁,手执团扇的丑姑娘乍然想起自己的丑陋,自卑的退开床榻,不想让可怕的自己再吓到她。
发现对方神色有异,平安忙不迭开口澄清:“姑娘,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一时心急,对不起,咳咳……”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还来不及咽咽口水润喉,手中便被那姑娘塞入一只湛青陶碗,碗里盛了八分满的浓黑汤汁。
丑姑娘摆摆手,又退离了床畔。
该道歉的人是自己,是她这副丑陋的皮相,吓着了主子带回来的外地姑娘。
平安纳闷的瞅着手中的陶碗,瞥见自己右手的伤处已然缠上布条。
有人替她上过药了?
“我还活着?”她再望向丑姑娘,就见丑姑娘先是点点头,再伸手把陶碗凑到她唇边,作势仰头饮下之姿,频频推着她的手咿呀催促,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没有死,那么……
“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替我治伤的吗?你是谁?你不能说话?”平安有满腹疑问。
“龙家庄,是,哑奴,不能。”
回答她的是一道冷硬的男性沉嗓,一个高壮的黑衣男子走近床榻,把手上的药瓶交给丑姑娘,他就是那道嗓音的主人,一名约莫二十三、四岁,相貌端正、浓眉大眼、称不上俊俏但也不难看的年轻男子。
平安微微一楞,思考过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清秀俏脸绽放出豁然开朗的光彩。
“你是说……这里是神医所居的龙家庄?!”她特意在“神医”二字上加强语气。
男子颔首,算是回应她的问话。
太好了,她总算到达目的地了!是谁带她来的?那个人吗“哑奴姑娘替我治伤,那么……你就是神医,是不?!”她还以为龙炎天是个男的咧,没想到是个女子!
平安先是自言自语,而后近乎“饥渴”的目光移到丑姑娘身上,对方还来不及及反应,她便随手将陶碗一搁,掀开衾被下榻,整个人往哑奴“扑”去--正确来说,是哑奴上前扶住气力尚未恢复、因而手软脚软的平安,便成了这幅平安巴在哑奴身上的画面。
“神医姑娘,小女子名叫平安,你唤我安儿便可。我是替我家少主跑腿来的,麻烦你在这份合同上签个名字,你签完,我就能早早回秦府交差了。”她掏出襟里的信封,没忘了此行目的。
半晌没有回应,抬头一见哑奴面露难色,平安急得扯着哑奴的裙摆。
“不可以吗?你还没看过合同内容呢,先看看再决定也不迟!”
“别扯晃她,她不是神医。”
男子一个箭步,将被突来的阵仗吓得脸色惨白的丑姑娘护在身后,丑姑娘则是惊得缩回被男子握在厚掌中酌纤腕,低着头退到一旁。
“她不是神医?”不察男子眉宇间浮现几许懊恼的神色,平安怔了怔,任哑奴搀扶她坐回床杨。“可你不是说,替我治伤的人是她?”
哑奴姑娘住在龙家庄、又会替人治伤,不是大夫是什么?
一沾到床铺,平安便虚乏轻喘,感觉体内那股翻腾的焚热并未因她苏醒而灭,反而有益加严重之势。
好热,这是怎么回事……
“药,驱热毒。”男子瞥了眼那只被搁在一旁的陶碗,示意平安想保命的话就喝下去。
“那条蛇真有毒……”她中毒了?
“体内的热散了,便无大碍。”男子不喜多言,连解释也懒得解释,足跟一旋便要离开厢房。
她盯着那道黑凛背影,若有所思,于是出声--
“且慢!”
随着那道唤住他的嫩嗓一开,男子身后的衣摆倏地被人紧紧揪住。
“神医公子,小女子名叫平安,你唤我安儿便可。我是替我家少主跑腿来的,麻烦你在这份合同上签个名字……”
不必回头看,男子也能想像平安又像只八爪鱼似的,腻在地上蠕动。
“好难看的姿势。”
房内,某道清朗的嗓音响起,好整以暇的轻讽挟带闷闷笑意。
“我也不想这样,可浑身上下就是使不出气力……”平安喘了好几口气,回以不甘示弱的辩驳--
咦?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平安细长而不失清澈的丹凤眼望向方才的发声处,骤然发现房内还有第三个陌生人,也找到了那道缠着她的视线来源--不,不是陌生人,他们见过面。
是他?!那个见死不救的--
“冷血妖怪!”她指着他脱口惊呼。
平安的这声指称,冷不防让在场另外两人捏了把冷汗,不过,被直指为冷血妖怪的当事者倒是很欣赏她的直言不讳,棱角有型的唇角噙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痕。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既非鬼亦非妖。”
侧卧于花几旁一张软榻上的龙炎天,闲适的收起玉骨扇,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真是个视野极佳的好位置,不但能让他瞧清床上人儿的睡容,也没让他错过这出千里相认的好戏!
“抱歉……我、我……”尴尬的平安抬起小手捂嘴。
糟!都怪她说得太急了,把心头的话都给吐了出来,一定很伤人。
“不必放在心上,这称号倒挺深得我心的。很贴切,是不?”他最后给了那对神色微苦的男女,一抹若真似嘲的微笑。
深觉龙炎天自嘲的笑容实在碍眼到极点,黑衣男子转过身向平安冷冷吐实。
“他才姓龙。”
闻言,龙炎天收起迷死人不偿命的俊美笑颜,朝黑衣男子没好气的说道:“石凌,你的脑筋跟你的名字一样又硬又冷、不知变通,让我看一下好戏都不能吗?”
唉,无聊的日子好不容易有点调剂,这家伙三两下就把他的乐趣给剥夺掉,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你是神医?!”平安又怔了怔。
“在下龙炎天。”他从软榻上起身,彬彬有礼的站直高硕修长的身躯,脸庞再度扬起俊美无俦的笑容,对娇客的疑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平安走到软榻前,上下打量起眼前笑得自信的男人。
先前,两人相遇在那种几乎吓掉她三魂七魄的景况下,她压根没空瞧清他,只约略晓得人模人样的他脸色偏白又身穿白衣,莫怪她会把他当成鬼怪。
这一近看,他还真的是人模人样,而且属于比极品还极品的等级。
他的眉宇神采飞扬,清逸明秀;一双比女人还清亮的黑眸里,镶了闲散佣懒却又炯然有神的尊傲;直挺英飒的鼻梁下,是两办始终扬着俊雅浅笑的薄唇;墨黑长发以月牙白的织带东起,显得英气逼人,要是把长发放下来,肯定比女人还柔美;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看起来吹弹可破,肤质好到可以气坏京城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
总括说来,是那种多一分阴柔就太过,少一分阳刚就不及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