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丫头爱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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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光都吝于施舍,那她呢?

  她已经数不清他对自己说过多少句话、投注了多少眼光在她身上,他不把她当外人看待吗?他对她的“特别关爱”,又算什么呢?

  隐隐约约,平安似乎明了,问题症结就在方才阿清所提及的“气数”上。

  “不必把我和他们之间的嫌隙想得太悲哀。”龙炎天的轻笑,切断平安宛如乱丝纠纠缠缠的思绪。

  “什么?”她才回神,只能这么问。

  “我讨厌那个糟老头,是因为--烂名之仇,不共戴天;至于阿清,输我一盘棋就闹离家出走,愿赌不服输,那种人格扭曲的妹妹,不理也罢。”

  这……也成理由?平安听得瞠目结舌。

  而且,说到人格“扭曲”,他龙炎天大爷不会比阿清姐“正直”多少吧?

  “你有事找我?”他不信她方才在门外发出的窃笑,是凑巧经过捧场几声,十之八九是直接贴在门扉上偷听,而且还听了不少。

  对喔,有事找他!

  平安心一惊,掏出收在襟内的信封,将合同抽出,摊开在他身旁的桌几上,还细心替他将笔墨拿来摆妥,就等他在合同上落下大名、手印了。

  “嗯,这是你答应签署的合同。”她笑脸吟吟,勤快的磨好墨,将毫尖蘸上黑墨,而后恭敬的以双手捧笔递给他。

  果真诚如少主所言,谈生意的要诀就是先拿出合同,然后请对方签下大名。她还替对方磨墨蘸笔,算是给足龙炎天面子了吧!

  龙炎天接过狼毫,目光落在桌面的白纸黑字上,低敛的眉睫下有着旁人不察的复杂。

  “签了,你就得离开了……”但是,能快快乐乐回家向她的少主交差。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轻得一如飞絮飘过她的耳;却又极沉,沉得犹似大石压住他的心。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没什么。”吸取饱满墨汁的笔尖,靠近合同。

  对,就是这样,快签,快签!她期待着,在心中呐喊。

  该落笔的时刻,他的手却不由自主顿止。

  见他状似犹疑,平安的心跳几乎也跟着顿在半空中。

  “你反悔了?”那怎么成,他答应过她的!

  “我不做有机会后悔之事。”

  “那你的左手抓着右手,是怎么回事?”刚好右手又拿着笔。

  哦,是吗?

  龙炎天定睛一看,果然,他的双手正上演着“夫君从军行,娘子情依依”的夫妻离情戏码,他笑笑的将左手放掉。

  “没事。”

  “既然没事,烦请动笔。”平安比了个“请”的手势。

  吸取饱满墨汁的笔尖,再度靠近合同。

  平安的视线紧凝着正在移动的笔尖不放。

  对,再靠近,再靠近一点……

  笔尖碰到纸张的那一刹那,再次静止不动。

  她镇定的目光从笔尖游移到他持笔的手,很好,这回左手没有来阻挠;目光再从他持笔的手游移到他挺毅侧脸,看见他眉宇间相拢的迟疑。

  她提在半空中的心,倏地往下坠落,小嘴一扁--

  “还说你没有反悔!”

  “你先别气,我只是在琢磨该写名好、抑或字好。”他安抚道。

  “炎天是你的字?”

  “是我自个儿起的字,怎么样,比起那糟老头取的名有格调太多了,是不?”

  “好,就写“炎天”二字。”修长指尖所持之笔,开始在纸上移动。

  是吗?平安总觉得他眉宇间的迟疑,并非来自这种昭然若揭的决定。

  随他高兴吧,反正她也不认为他签了本名后,会承认那人即他。

  那么,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在平安低忖深思的同时,一如龙炎天外貌放逸清俊的字体翩然落定,她的心头反而益发沉重,沉甸甸压在她心窝的困惑,犹似那力透纸背的浓黑墨色一难寻一丝光彩。

  她应该如释重负的,她应该欢欣雀跃的,因为她终于能向少主交差、终于能回家了,可是她没有,那股顿失重心的失落因何而来?就像好几回龙炎天放开两人相握的手时,她胸口泛起难以言喻的感觉一样……

  可是现在,他们的手并没有相扣在一起呀?

  “安儿--”

  “我很开心!”龙炎天话还没说完,就被平安抢先,欲盖弥彰的掩饰心口的紊乱与她自己才知晓的……口是心非。

  “我知道你很开心。”他皮笑肉不笑,让人探究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呃、多谢龙大夫。”她道完谢,便惶惶然要收起合同,突地,他修长有力的大手按在她手背上,制止她的动作。

  “慢收,墨渍未干。”

  “喔……”她依言撒手,双手局促的绞在腰间,为自己的冒失感到汗颜。

  天呀,她在干嘛?连初习字的孩童都知道,要等墨干了以后才能收起字帖,她居然--唉,好丢脸……

  等待墨渍风干的同时,龙炎天没再开口,仅是注视着她,用着仿佛想一次将她看足的力气注视着她,周遭弥漫的尴尬、沉默都人不了他的眼。

  被他看得发慌,平安抓住了纠缠于心的众多迷惘中的某一个,嗫嚅问:“阿清姐方才说,你看不到我的气数……是何意?”

  龙炎天敛眉,起身走人拱形雕梁后的内室。

  “那属我私人范围之事,你不必多想。若没有其他事,你先出去吧。”

  第九章

  向晚,夏阳的残炽余晖掩映着天边柳岸。

  曲廊蜿蜒宛若蟠龙盘据的湖面潋艳波光,倒映一抹湖绿倩影。

  “阿清姐。”另一道藕色身影靠近,纤窕倒影加入湖面。

  阿清望向来人,红唇扬起笑意。龙家兄妹是胡汉混血,龙炎天浑身上下散发南方人的清雅飘逸,阿清则拥有北方人的爽朗健美。快人快语的她看出平安的欲言又止,便了然问--

  “平姑娘,我大哥什么都不吭,所以你只好来问我,对吧?”

  平安对阿清的料事如神感到微讶,随后点点头。

  “其实龙大夫也不是什么都没诳,他说那是他的私事,要我不必多想。”见他没有继续谈话的意思,她也不好再缠着人家问。只不过她仍旧纳闷,要是“气数”

  那件事与她无关,为什么老爷爷与阿清姐对她会有那种惊奇的反应?她想不透。

  “怎会与你无关,天底不同这事儿有关的,应该就只有你一人了!世事总有例外。”阿清百感交集的看着平安,眉眼间大抵是欣慰之色,为了体恤平安愈蹙愈深的眉头,她开门见山直道--

  “我大哥能看出旋聚于人们眉心的气数,那是生死簿上注定好的命数,若欲试图改变,他能救活原本生命即将消殒之人。但你例外,他看不出你的气数。我不是在说神话故事,他的特异传承自我爹。”

  “有……这种事?我又怎会是例外?”平安惊愕低呼。

  “这两个问题都问得好,或许是上苍的赐予、老天爷的捉弄、神明的考验,不是我们这些凡人所能理解。”阿清言语中闪着讥讽。

  “……”平安仍处于震慑状态。

  太不可思议了,她无法想像能得知别人将亡是怎生的心情,况且,他又是个拥有医术的大夫,看着一个人却能得知此人命数已尽,必定会陷入自我挣扎的煎熬,逼自己视若无睹则可不救,若不想见死不救则势必牺牲自己,可想而知,这有多么残酷!

  “或许是窜改了天定的命数,‘逆天’终得付出代价,大哥所造之业,自是刻烙在他身上。所以当他每救治一名气数已尽的病患,背后就会多一道似火焚烙的伤痕,那些烙痕三不五时便会转似新伤出血,疼痛难耐,甚至昏迷。”

  阿清垂眸凝望湖面,浅波荡漾的水面映照不出她此刻的神情,影中依稀可见搁于廊栏上紧握的双拳。

  “逆天……”平安倒抽一口凉气。

  难不成他的“痼疾”,就是这个?!

  她恍然明了一上天逼迫他面对残酷,于是他逼迫自己自私自利、冷漠无情,否则就必须面对有朝一日终将死于逆天之苦下!

  “所以,自私是龙大夫的……选择?”

  阿清不置可否,哂然一笑。“他已经自私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从他自起‘炎天’之字就能瞧出端倪--焚烧九重天。你说他是不是如此?”

  平安蹙起柳眉,是这样吗?

  “我举个例你就知道他有多过分。”阿清食指轻敲下颚,骨禄晶瞳转了一圈。

  “好几年前,我们兄妹一道下棋,以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烤乳猪为赌注,胜者能决定是否独享那盘美食。结果,美食实在是太香,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小心分神输了棋,大哥便拥有主宰烤乳猪的权利。后来,你猜怎么着?”阿清顿了顿。

  “怎么着?”

  “他觉得油腻不想吃就算了,不但不分给我,居然还整盘拿去喂猪!小乳猪在天之灵一定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叹:本是同根生,相‘吃’何太急!而罪魁祸首就是大哥!你说他可不可恶、冷不冷血?那种人,十八层地狱不定了!”阿清说得义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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