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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她眼眶一热。

  这一刻她深深体悟到,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就一赵相思的旅程来说,好似走了一辈子,那么远……

  少爷回府了,就站在她面前。面前……

  栀儿倏地垂首,没忘记慕容湍有多么不情愿看到她。

  “在我房里留一滩水,你想去哪?”他沉声唤住一脚已经伸到门槛外的人儿。

  水?她定睛一看,恍然意识到自己制造的混乱——

  哎呀!“是栀儿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她惊得收回脚,惶然跪地,赶紧用抹布吸起地上的水,把水拧回木桶中,就连裙子脏湿透凉也浑然无觉。

  她的迭声道歉让慕容湍想起以前。

  栀儿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柔顺模样,深怕他因她做错事而赶她出府;但始料未及的是,最後反而是他放逐自己,离家五年。

  五年前的他,深深对自己被摆布的命运感到不平,同时也对她在他心底所掀起的狂涛巨澜感到气愤与迷惘,当时,他有种被自己背叛的感觉,对自己深恶痛绝。

  没错,他之所以痛恶自己,就是因为无法否认栀儿对他造成的影响,早巳让他在不知不觉间习惯有她的日子,而他无法跟这样的自己妥协!

  於是,他藉口游历江南而离开了。

  原以为远远逃开,就能阻止吞没他理智的矛盾继续扩大,但没想到栀儿的好却在他心上愈显清晰,她的善良及固执总会在不经意时,占据他的脑海——

  他曾在杭州街上看见孩童吃著糖葫芦时,不经意的想起她;曾在川蜀最有名的墨坊看见印刷成册的书籍时想起她,曾在桂林水畔看见少女戏纸鸢时想起她;也曾在面对一大片栀子林时脑中只有她;即使他百般抗拒、试著把那双清澈大眼从心版剔除,但仍旧失败了。

  愈来愈深的困惑,致使他不得不正视秦啸日说过的话——

  栀儿注定得伺候你一辈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你不觉愧对栀儿?她是你的媳妇已是既定的事实,何不接受它。

  或许就是因为栀儿的好,他才深觉对她有所愧疚,始终无法忘却这个压在肩上的“责任”,所以他选择面对注定的事实,回到有她的地方,不再逃避。

  既然逃不了一世,但逃了十年,也够了!慕容湍讽刺地想。

  “起来。”他皱眉拉起跪在地上的人儿,扯入怀中,忽然觉得她把自己当成下人的样子很碍眼,既然决定娶她,她不需要再把自己定位得这么卑下。

  是,他会娶她,只不过,他们的夫妻情分仅止於义,没有别的了。

  栀儿背脊僵直,眸光紧张万分地定在他的襟口,不敢乱飘。

  和少爷靠得这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沙尘味、感觉得到他身上的体温,虽说很暖和,但她好不习惯……

  “想说什么就说吧。”他记得栀儿刚入府没多久,还很聒噪地盯著他把苦药喝完,何时开始,她变得如此自卑怯懦?

  他明白,这都是他造成的,让无辜的她成了他迁怒的对象。当下,慕容湍的心情如凌乱的丝线般纷杂,他不觉收紧双臂。

  “地还没拭乾……”她脸颊发热,呐呐道。

  男人的身体都这么坚实,还是少爷的格外不同?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衣下阳刚的线条——天啊,她是个闺女,不可以想男人!但少、少爷怎么愈抱愈紧哪,她觉得自己热得都要融掉啦!

  “少爷……能不能放开栀儿,栀儿要擦地……”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手中不盈一握的纤腰,仿佛一折就会断似的,慕容湍的剑眉不悦地攒起。

  啊?栀儿呆楞了下。“有……有呀。”

  “有?怎么不见你长肉。”他挑眉。这年纪,女人该长的应该都长齐了吧。

  呃?顺著他的目光往下看,一团火蓦地窜上她小脸,热上加热。

  “那个、那个……穿著厚衣看不出来……”天啊天啊,她在胡言乱语什么呀!栀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是么?”他将她胸前的柔软更加贴近胸膛,以感觉取代目测。

  “少少少少爷——”她方寸大乱地低喊。

  “不必紧张,你必须习惯我们之间的亲密。”他俯下俊脸,不带感情地在她耳畔道,就像谈论天气一样。

  浑然的男性气息拂上她颊颈,惹得栀儿又是一颤,当他含住她巧润的耳珠强势吮吻时,她恐慌得颤抖挣扎。

  “少爷,不要……”他略带侵犯的冶漠眼神让她感到害怕。

  察觉她的抗拒,慕容湍抬首看见她畏惧的神情,嘴角陡地沉了下去。

  “我是你的谁?”

  “少爷是栀儿的主子。”她抖瑟道。

  他长眼一眯。“还有呢?”

  “少爷是栀儿的……亲人。”

  “如此而已?”

  “少爷也是栀儿的——”她陡地咬住下唇。

  “以後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

  她可以么?总觉得少爷好像有哪里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栀儿仓皇地盯著慕容湍看,惊颤水眸漾满好多迟疑和小心翼翼。

  “说话!”慕容湍恼道。他是否该庆幸自己以前把她“教”得太好,让她在面对他时都是一脸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少爷也是栀儿的……夫君。”她怯怯说完後,缩颈屏息以等待预期中的冷言嗤语。少爷一定会认为她厚颜无耻,嘲笑她妄想高攀慕容家……

  等了半晌,却没有任何轻蔑的微词出现,她纳闷抬头,却对上一双沉浓黑眸,随之,腰间的箝制也被放开了。

  栀儿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就在慕容湍放手时,莫名的冰冷伴随著落寞与苦涩,窜入她骤然失落的心。她还是说错话了……

  慕容湍踅到桌边坐下,迳自倒了杯茶喝。

  “少爷,茶是凉的,栀儿去替您温茶。”纵使不被他承认,她依旧关心他的一举一动。

  “不必。”出门在外,哪顾得了这些细节,早习惯喝凉水了。况且,他需要凉水冷却一下失序的躁动。从她嘴里听见“夫君”两个字,他竟然升起想拥有她的欲望?当下,宛如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只能错愕放手。

  该死!他何必大惊小怪,既然都打定主意娶她,对她有欲望又不是什么怪事!

  好意被冷冷拒绝,栀儿默默捧著微微揪疼的心口,继续把地擦乾净。

  见她又蹲回地上,慕容湍不禁拧眉低斥:“不要擦了,让别人来做。”她是他的女人,而不是奴隶。

  水是她打翻的,少爷怎么会要别人来替她善後呢?

  栀儿即使百思不解,仍乖乖起身,不敢违逆。忽尔,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急著跑出房门。

  “你要做什么。”

  “我去禀告老夫人,少爷回来了,她一定很高兴。”老夫人盼这一天,盼了好久呢!

  “等祖奶奶睡醒,自会有人告诉她,你不需要去。”只有守门的仆隶知道他回府,他吩咐过他们先别惊动府里的人。

  “是。”她应了声,站在原地垂首局促道:“……少爷如果没有事情吩咐,请容栀儿退下。”

  “有事忙?”她就这么怕他,不愿待在有他的地方?盯著她黑鸦鸦的头颅,慕容湍挑眉,说不出心中的闷气所为何来。

  “栀儿要去染坊。”

  “你还在那里做事?”

  “是……”

  慕容湍敛眉思忖了下,遂从椅上起身。“一起走,我也该去看看。”他踱经她身边,率先步出湍楼,栀儿也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来到慕容府大门,慕容湍无视於仆隶恭敬行礼,眼中只有那个直直往外走的纤细身影。

  “你要走去哪?”他止步,沉声喝住她。

  天寒,说话都会呼出一团团白雾。

  栀儿缩了缩颈,回头怯声说道:“去……染坊。”她又犯错了么?

  “用走的?”

  不然呢?栀儿不解地望著他。

  她困惑的表情已诚实告诉他,这五年来,她天天走路到几条街以外的染坊,这让慕容湍心火顿起——

  染坊距离慕容府不远,他并不心疼她得走上这点路程,他气的是她竟然独自前往!连日落後的回程亦是如此么?要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办!

  察觉慕容湍的愠意,栀儿忐忑思索,而後恍然大悟!

  “栀儿愚昧,竟让少爷跟著栀儿走路,少爷要坐车才对。”她面色发窘,赶忙去请仆隶唤车夫备马车,顷刻,慕容家造价不菲的华贵马车已经候在大门前。

  慕容湍额际青筋暗浮,绷著俊脸撩衣坐入车里,见她依然杵在原地,峻凛眉峰不禁高高耸起。

  “还楞在那里做什么,上车。”

  “栀儿用走的就好……”她怎么能跟少爷平起平坐?

  “叫你上来就上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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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外,马蹄声在街道上规律响起;马车内,窒闷的沉默充塞其中。

  终於,慕容湍对於她老是拿头顶面对他已忍无可忍,他率先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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