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什么时候会醒来?”芸乔急问。
“要让他醒来还不容易?既能痛昏,当然也能痛醒,我叫醒他给你看。”列鄞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好心”。
“鄞,当心永璋待会撕烂你。”常彧尽了点朋友的义务警告列鄞。
“他就是这样。”袁磊回应常彧。列鄞就是如此,人命关天也能玩。
“知我者,磊也!”列鄞嘻嘻哈哈,一点紧急的自觉也没有。
果然,就见列鄞置于镖上的手一个使劲,猛地拔出深的触骨的飞镖,霎时永璋的伤口血流如注,全都是浓稠恶心的黑血。
“呃……”剧痛袭身,永璋闷哼一声,眉头紧蹙,想置人于死般的凶狠目光攫住始作俑者。“该死的家伙,你到底有没有医德!”乍醒的他清楚自己被好友玩了一道。
“没有。”列鄞满不在乎地耸肩,接着笑吟吟地望向芸乔。“瞧,他醒了,嘴巴还生龙活虎得很。”
“……永璋……”芸乔一见永璋转醒,扑簌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直掉。
“我说过,我没事。”永璋柔声道。她荏弱无助的模样看在他心底,反而比肩上的伤还来得令他感到心疼。
“嗯……”芸乔轻点螓首,心情一宽,整个人顿时昏了过去,颓然倒地,被身后的袁磊即时接住。“芸乔!”永璋惊呼坐起,牵动肩上的痛楚,狠狠咬牙。可恶!
“她只是见到大量的血吓昏罢了,为了确保你平安无事,才强忍到现在。昏过去也好,免得看到我更血腥的大作。”列鄞压回永璋。“乖乖躺好,这样我才能专心‘创作’。”
永璋死瞪列鄞一眼,而后看着袁磊将芸乔安置在一边的凉榻上,复杂的心思全在芸乔身上,忘却自己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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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起夏纱,飘飘轻掀,驻足于纱帘外的人儿,窥探房里,绝艳的姿容了无颜色。
“好烫、好烫!”芸乔不停地换手端碗,右手扶碗,药往左洒:换左手扶碗,药往右洒……汤碗中的药汁从八分溢出到只剩下五分满。
“小心!”半躺在床榻上的永璋看了连忙下床,接过她手上的碗放回桌上,抢救她一双纤纤柔荑。
“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床上歇着。”芸乔半推半拉让他回到床榻。
“你有没有烫着?”审视她一双小手,永璋发现她的拇指有些微红,立刻以口含住,灵舌轻舔其上,以减轻指尖灼热感。
感觉到奇异的酥麻自指尖迅速窜至全身,芸乔的脸颊轰地烧出两朵红云,比起方才那微不足道的烫感,现在的烧烫更是煞人。
“……没、没有……因为药几乎洒在地上,不是我手上……”她不好意思地抽回那只快融化的手,也承认了自己的疏失。
“对不起,那碗药……”恐怕得重熬了。
“搁着吧。”反正他也不想喝。列鄞那小子竟然陷害他,一点小伤哪需要大费周章配了十几副苦到让人想咬舌自尽的药,骗他没受过伤呀!
“也好,我先帮你换药。”芸乔拿过放在茶几上的药瓶和干净的布条。
“不用麻烦……列鄞可以帮我。”想起先前她替他换药的成绩,永璋便一脸难色。
“列大哥把照顾你的工作交给我了。”芸乔依然自顾自打理手中的药布。
列大哥?叫的这么亲密!永璋觉得很不是滋昧。
“少接近列鄞。”女人的天敌,男人中的败类!
芸乔不解的大眼瞅着一脸愠意的永璋,以为他因受伤而生气,小脸渐渐蒙上一层自责。
“再怎么说,我都应该负起照顾你的责任,毕竟你会受伤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想出宫玩、要不是我贪看表演,你就不会……”
“你仔细想想,我会受伤是全因你而起吗?”永璋截断她的话。
伤害永璋的人并不是她,而且她一点也不希望看到永璋受伤……
“……好像不是。”仔细想一想,她好像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恶。
“根本不是,不必想太多。”以她这颗单纯的脑袋,同她说那些反党结社之类的事不见得会懂,要让她转移注意力,也只好……牺牲自己。
“你不是要替我换药?”
“对喔!”芸乔想起未竟的重责大任,连忙七手八脚地展开动作。
不需要一刻钟的事情,被她花了将近两刻的时间才做完。
他的伤口在肩上,布条必须绕过胸膛及手臂才能固定药布,没想到她的脑子单纯,连“手艺”也相当单纯,歪歪斜斜、松松垮垮的布条缠在他身上,什么叫“不忍卒睹”,永璋完全能体会。
一段布条突兀地垂在他胸前,芸乔见状便将其塞进较为牢固的缝隙中。看着自己比先前进步的成果,她满意的笑容轻绽。
“好了。哈呵……”随后打了一个小呵欠。
芸乔疲惫的神情尽收永璋眼底,一想到她几乎不眠不休地看顾他,莫名的心疼泛滥。“累了?”“不累。”她挤出巧笑,比起他受伤的疼痛,她根本不算什么。“凝霜姑娘帮着照顾你,所以我不累。”想起凝霜这几日对永璋的关心并不比她少,芸乔总觉得心口酸酸涩涩的,她不喜欢。
“躺下来。”顺手一带,永璋将坐在床沿的她揽进他的怀里,卧在他身侧。
“永璋?”芸乔不解地低呼。
“听话,闭上眼睡一下。”
“好……”在他温暖的怀中,芸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几日以来的提心吊胆慢慢放下,很快便昏昏欲睡。
“永璋……”她轻喃。
“嗯?”
“凝霜姑娘也很担心你。”唉,有人关心永璋她该高兴的,可是她却反而觉得心头涩涩的,很不好受。
永璋若有所思的眼眸瞥向纱帘。
“常彧他们的关心我都知道。别想了,睡吧。”
收紧左臂,此刻的他只想感受怀中人儿的温度,或许,一切都很清楚了。
这会儿,清风吹进了心湖……
得来不易的宁静不容打扰,伫于帘外的人也只能默默垂眼离去。
第八章
“这是十爷最爱的西域绿洲葡萄。”凝霜端着一盘晶莹透紫的葡萄进房,纤袅的步履轻移至榻边。
“凝霜服侍您吃。”她说完便挑起一颗鲜嫩欲滴的果子,心细地为他去皮。
“我以为你懂我的意思了。”永璋直视凝霜。
“您的意思?凝霜驽钝,不懂您所指为何。”凝霜脸色微变,却仍故作镇定,草草以话带过。
“你很清楚我指的是什么。”不想挑明是因为念在凝霜曾是他的女人。
“这葡萄甜得很,您试试。”凝霜顾左右而言他,将去皮完成的香甜果肉送到他唇边。
永璋眉心微拧,薄唇紧抿,并没有照往常一样享用美人的服侍。
“好一个有了新人忘旧人。”凝霜平静地说道,收回了葡萄捏在手心。
“没什么新旧之分,这点你不可能不明白。”当初他要的只是你情我愿的男欢女爱,不涉及情、更不可能涉及爱,因为凝霜够聪明,他才会选上她。
“人不可能十全十美,聪明的女人也会有愚昧的时候。”像她已经是了。
“你若是愚昧,你就不会是凝霜,花笺楼的花魁。”永璋噙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看来,我是没有任何机会了。”能成为花魁自是有她过人之处,既然选择走这条路,就如永璋所言,她没有理由容许无知。
“我喜欢你的聪明。”永璋诚心道。
蹦蹦跳跳来到房门前的芸乔听见永璋这句话,原本开怀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她忍住不断压向她的问窒,从半掩的门边望进去——
凝霜释怀而笑,笑中带了些许的苦涩。
毫无预警的,她吻上了永璋两片浑然天成的唇瓣,告别这段一开始就不属于她的依恋。
“一个吻,讨回我损失的,不过分。”退开他的唇,凝霜娇艳如花的笑颜解冻了她外在的冰冷。“以前总是认为你冷酷无情,现在,你变了?”
永璋浅勾嘴角,以微笑代替回答。
然而在芸乔眼里,却是看见了房内两人愉悦的亲密……
“你依然是水阁的客人,有什么需要就吩咐我一声。”凝霜的洒脱便是她存活下去的最大优势。她说完便离开厢房,掩上门的同时并无注意到隐身于回廊转角的芸乔。
待凝霜走远,咬着下唇站在门外的芸乔,发现自己不知道究竟该以何种心情面对永璋。
我喜欢你的聪明、我喜欢你的聪明、我喜欢你的聪明……
永璋方才所说的话不停地在芸乔的脑海里覆诵,郁闷的难受便一次又一次地侵蚀着她。
他喜欢的一定是像凝霜那样聪明、体贴的姑娘,绝对不是这么笨、这么粗鲁、又老是闯祸的她……
而且,他们也吃对方的嘴……
一股没来由的酸楚盈满芸乔的胸口。
为什么当她这样想的时候,会有心痛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她的胸口什么时候有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