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几个胡同,她走到大街上,看见街上热闹纷纷的,心上一阵雀跃。
“好多天不见,四哥这阵子大约在忙吧!”不能否认随著相处的时间增加,她对德硕的感情也跟著起了微妙的变化。
她从小没了亲娘,二娘对她可说不闻不问,全心放在自己亲生的女儿身上;她爹成天忙,也没发现两个女儿是两款命。墨湖倒是挺乐天知命的,自己过自己的生活。
不过寂寞是免不了的,除了如喜,也没人关心她是否安好。
直到认识了德硕。
虽然她一开始觉得他有点无赖,不过后来发现他对别人可不会如此。尤其不说话的时候,他身边的人敬他、畏他,她倒是因此看到他持重的一面。
半晌,她已经走到悦来茶楼了,抬头一望,果然二楼的窗边端坐著德硕那英挺的身影。
“四哥──”她忍不住欣喜地伸出手挥了挥。
在二楼看到她身影的德硕,却皱起了眉头。
墨湖伸手正要提裙摆往前跑时,这才发现自己穿著长裤,于是更是俐落地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茶馆二楼。
“夏……小公子,四爷等你好阵子了,今天要喝什么茶?”掌柜的一见到她出现,马上招呼。
“一样,碧螺春,还要几份点心……”墨湖急著要上楼。
“点心四爷都帮你叫好了。”掌柜笑咪咪地,直觉得这一对年轻人怎么看怎么登对。
墨湖没心思跟他多说,三两下上到二楼去。
“四哥,你好久没出现了,我都快无聊死了。”墨湖的脸蛋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
德硕说他在家行四,所以要她叫他四哥,而她会扮成男装也是他的主意,两人以兄弟相称是比较安全一点。不过她知道熟识他的人都叫他四爷,应该是因为他在朝廷当差的关系吧!
除此之外,她对德硕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你就穿这样出门?”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你怎么跟如喜那丫头一样唠叨?”墨湖拉过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他一语不发地拿起搁在旁边的蓝戎披风给她披上,顺手帮她把带子都给绑好。
墨湖吐了吐舌头。“站起来会踩到,铁定跌个狗吃屎。”谁让他那么高大,光腿就比她长上许多。
他不予置评,却摆明了不让她把披风取下。这男人是挺霸气,不知道他在朝廷当什么差,老觉人家听命是应该的。
“喝茶。”他倒上满满的一杯热茶递给她。
她顺从地接过去,缓缓地喝掉,顺便让热杯帮忙温温手。
“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怎么成?”他若不在,谁来管她吃的、穿的?此番出门一去就是几个月以上,他对于几时可以返京一点把握也没有。
“那你就多照顾我啊!”她不以为意地说。“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从小就这样长大,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爹娘不管你吗?”德硕这才想到,对于她家里的状况他知道的也不多。
“我亲娘很早就过世了,爹成天忙,很少在家。二娘才懒得理我,所以我也落得清闲。”至于她那柔弱的妹妹,跟她的喜好实在差太多了,两人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德硕凝视著她一会儿,这才缓缓地说:“墨湖,过阵子我要出远门了。”
“你要去哪?”她脸蛋微微一僵。
“我要随军出征,这一去大约是要好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有可能。”他看到了她的不舍,心里也一阵难受。
他从没想过认识这样一个小姑娘竟会如此牵引著他的心,他自诩是豁达潇洒的男人,没想到一到了分离时刻,他却这么的放不下她。
“去打仗?你当的差是军差?我以为你在紫禁城里当差,怎么会要去打仗呢?”对于毫不在预期内的分离,墨湖显得非常的无措。
“墨湖。”他的大掌一把握住她泛冷的雪白柔荑,用力一握,她的手渐渐被包覆在那温暖中,情绪也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她依然不死心地问。
“你别难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今天我陪你,看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我看就去听你上次想听的那戏吧,听说唱得极好,还有你爱吃的甜点……”
“我不要!”她甩开他的手,只有在他面前能这样撒赖似地发脾气。
他要在她这么在意他的时候离去,她只有满心的痛。
她从来不是个强求的人,爹没时间关心她,亲娘也早逝,这些她都可以不往心中搁著,可他不同。自从遇见他,她第一次活得如此开心,而跟他碰面是她最期待的事情,但他却要离开了……
“墨湖,我有职务在身,不得不去。”他无奈地看著她嘟起的嘴巴。
“你从没说过你是军人。”她控诉地说,她把心中难受的源头指向他隐瞒自己当军差的事。
“墨湖,看著我。”他语气严肃地说,坚持她抬头看他。
她虽想赌气不理,但想到要很久见不到他,心就怎么也硬不下了。
“你存心让我难过的?我看你一点都不在意,是不是不用见到我,你反而如释重负?”
“你是这样想的吗,墨湖?如果这样,你就太小看自己了。”德硕扶起她倔强的小下巴。“我姓博尔吉济特,德硕是我的名。”
“你……”她的眼睫惊疑得眨了眨。“是皇亲国戚?”她早该想到的,他看来的确像个旗人,虽然平日穿著都非常素雅,但认识他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原来身分这么尊贵。
他点了点头。“只是跟当今圣上有点儿亲戚关系。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该不会已经娶妻生子了吧?”她忽然想到这问题,虽然她知道他现年二十二岁,却不知道他府中是否早已是妻妾成群。
“保证没有。”他苦笑。
“你该不会是什么小王爷之类的吧?”她索性一次问清楚。
“我阿玛是个王爷,但将来我不会承袭他的爵位。”事实上他有自己的爵位,但他不想再花时间“自我介绍”,毕竟相聚的时间有限。“你要继续问,还是我们先去听戏,等玩够了再继续?”
“听戏?”她摇了摇头。“今天不听戏,你有马吗?我们出城去走走。”傻瓜才把时间浪费在听戏上,他就要离开她了呢!
“有,我有。”他明了她的想法,眼底的情更浓了。
显然她不打算继续生气了,毕竟时间有限。他再次折服在她豁朗的性格下,觉得真正能够稳重地看待不如意的人是她。
一想到她才十四、五岁,他心中又是一阵不舍。
但愿他能够尽快归来,然后将她纳入他的保护之下。一旦彼此相属,往后的日子他定会好好呵护她,不让她受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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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外骑了大半天的马,看山又看水,两个人对于天候的寒冷却一点也不在意。他们谈得很多,却都是些漫无边际的话题。
直到天色晚了,德硕才带著她回京城。陪著她穿过几个胡同,这是他第一次送她回家。
“从后门,我是溜出来的,不能从前门进去。”墨湖边说著边引他到后门。
夏府后的小门边老早有人望眼欲穿了。
“小姐,你可回来了,我真怕死了,天都黑了呢!”如喜迎了上来,叨叨絮絮地念了起来。
“如喜,你先进去。”墨湖打断她的唠叨。
“我……”如喜这才看到小姐身后的男人,马上猜出他是谁。“他……我不能放小姐单独跟他在这,我就站在这儿等小姐。”她的保护欲马上出现。
墨湖不打算浪费时间跟如喜争辩,其实她一整天不都是跟他单独在一起吗?现在才来讲究这个未免太迟了。
“你该走了。”墨湖不舍地瞅著他瞧。
“这里是学士府,你爹是夏居庸。”他说得笃定。
她点了点头。“就像你也没跟我说你跟皇上有亲戚关系,我爹当官也不是重要的大事。”
“当然重要,否则到时候我怎么上门提亲?上错门可惨了。”他笑著说。
“提……提亲?”她的脸红了,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事。刹那间她非常后悔刚刚没有赶如喜进门。“你、你……真爱说笑。”
她话是这么说,但他可一点也没有说笑的表情。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玉扳指,拉过她的小手,将其套入她纤细的拇指中。“这是信物,套上了,你就是我的人。”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那眼神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
“四哥。”她眼底隐约泛起泪雾。
“等我回来就上门提亲,我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你愿意等我吗?”他温暖的手整个包住她那双细致的手,烫暖了她的心。
她仰头看他。“你明明知道答案的。”可恶,快哭了。她倔强地眨了眨眼,硬是将泪水眨去。
“墨湖,我的墨湖,我从未为一个女子如此牵绊。”他粗糙的指拭去她眼角的湿意,低头攫取了她那樱红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