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要一想到救治越多的武林人,她心下就越彷徨不安啊……思及此,她黯然苦笑,摇头甩掉忧虑,不愿再去多想。
从忧思中回神,她细心拆掉“金剑侠客”前沾染血迹的白布条,为他上好药后,再取来干净布条帮他缠绕上。
“好生歇息,别让伤口再裂开。”淡然交代,任圆收拾好药箱后,飘然离去。
目送她身形远去,“疯老丐”若有所思。“大伙儿不觉得奇怪吗?这荒山野岭的,为何会藏了个身分不详、医术精湛的小姑娘?老实说,任丫头这身医术可真直追二十年前就失踪成谜的‘千手圣医’——任如谦。”
“‘疯老丐’你在暗喻任丫头是任如谦之女吗?”“白发魔刹”冷然眸底闪过精光。
“有可能吗?”“金剑侠客”窝回自己的床位,提出质疑。“任如谦二十年前莫名其妙失了踪迹,若说任丫头是他女儿,为何这些日子来,咱们都没见过他的身影?”
“说的也是!总不能丫头姓任,就乱给她安爹亲,不然哪天让她知晓发怒了,倒楣的可是咱们自己。”“酒肉和尚”大笑。
众人闻言,当下亦哄笑一阵,此番随口笑话也就尽抛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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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原,看剑!”
蓦然一声大喝自竹林内窜出,伴随而来的是一抹飞掠身影,以着歪歪斜斜的三脚猫之势袭向石屋前一名身形高大、威猛,刚毅脸庞上的五官如刀斧雕刻出来的男人,越原。
“烦!”受够了这些不断找上门来要比武、比剑、盗兵器的闲人,越原沉声怒斥,身躯微旋闪过来人攻击,顺势送上一掌,将不入流的偷袭者打入溪水中。
但听“哇”地一声惨叫,偷袭者功力太差,承受不住强劲一掌,在摔入溪水中时已然昏迷,载浮载沉地任由湍急水流将他推往下游,直至不见踪影。
“这算什么?”连约十五、六岁,一脸机灵巧变的童仆——小清子从石屋内出来,方才的一切全看在眼底,不禁嗤笑。“怎么现在连一些下三流的人,也敢找主子您比试了?”唉……最近上门的人都不大入流,就好比前些天那个自称什么栖霞山庄的少主,还不是没两下就让主子给打落溪中,实在有愧栖霞山庄在江湖上的名声啊!
漠然睨睇他一眼,越原正为了一柄还在铸造的短匕烦心,又经方才那可笑的偷袭者一闹,此刻心情更是躁闷,当下决定到附近林间溜达,寻找灵感。
主意一定,他足下运劲,迅如闪电,纵身飞掠往竹林而去,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唉……主子这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还是没改!好歹也说一声回不回来用饭啊?”虽说早已习惯自家主子来去皆不吭声的脾性,小清子还是免不了瞪眼叨念,气呼呼转回石屋内,去烦恼晚餐该如何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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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月色凄美,银白月光洒落竹林,映亮了傲立树梢上的威猛身影。
仰望天际圆亮玉盘,越原自午后离开石屋至今,两道浓眉便一直纠结不展、心中躁意只添不减。
不!应该说打从得到那块寒玉铁,着手铸冶理想中的短匕时,他就没再展眉开怀过。事实上,他心烦意乱,陷入了灵感枯竭的瓶颈中。
说来可笑,他——越原,江湖上着名铸剑师,锻冶出来的兵刃被练武之人喻为“天下至宝”,没有任何一种兵器难得倒他。如今却为了一把短刃而伤透心神,连续锻冶了半年,却依旧打造不出自己理想中的模样。
这些日子以来,他以为自己丧失了铸造兵刃的天赋,期间曾转而打造其他的刀剑兵器,却发现自己依然有如神助,灵感源源不绝,打造出来的兵器巧夺天工,兵刃本身具有强烈而独特的风格精神,唯独对那块寒玉铁,他仍旧一筹莫展,怎么也铸造不出寒玉铁锻冶成短匕所该具有的精、气、神。
真是恼人的一块寒玉铁、恼人的短匕啊……
心中万般躁意,本以为到林间透透气,可以在万物自然中有所领悟。可从日阳普照的午后到月光辉映的寂夜,“日月精华”全让他吸收了,脑中依然是一片空白,符合心中理想短匕的刃身构图,始终不肯清晰浮现脑海。
拧着浓眉,越原怀着郁闷情绪本想打道回石屋,却在临纵身离去的前一刻,眼尾余光瞄见竹林底下一闪而过的白影。
奇怪?这荒山野岭之地,白日就甚少有人烟,更何况是在这深夜时分于竹林内穿梭?到底是何方人士?莫非又是哪个不长眼想盗他屋内兵器的宵小之徒?
越原眼神一敛,想到在这种诡异时分,在这座山头鬼祟行动的,除了找他麻烦的江湖人士之外,再无其他,心中不免更加光火,当下打消回府念头,居高临下监视林内的白影。
“藤紫丹、如意草、金露花……”在漆黑竹林里,藉着月光穿透叶缝、洒落点点银白的光亮的微弱视线,任圆细瘦的身子背着竹篓子,一路摘采着林内野生的药草。
蓬勃蔓生的各类药草让竹篓子很快被填满,不一会儿便重量十足,让她不知不觉间气息微喘,不得不寻了块较为平坦的石块,将篓子卸放一旁,坐下休息。
今儿个又是月圆时分哪……
仰首透过稀疏林缝,她瞧见了高挂天际的那轮明月,一股寂寥涌上心头……爹走时,亦是月圆之际啊……
怔忡出神之际,蓦地心口一阵恶寒,直窜五脏六脾、四肢百骸,让她娇弱身躯顿时僵直瘫倒在地,几乎无法动弹,本就苍白的容颜更加死白,寻不出一丁点儿的血色……
好好活着,不许把你这条命赔给“她”!记住你不欠“她”……
寒冽中,猛地忆起至亲遗言,任圆一颤,费尽全身力气移动藕臂往怀里掏出药瓶,颤巍巍地咬掉瓶塞,倒出一粒丹药往嘴里塞去……
就在服下丹药后不到一盏茶时间,酷寒尽退,而她却全身冒冷汗,无力倒在地上,一时半刻起不了身,只能张着疲惫眼眸瞅凝随风摇曳的竹林与月色下、林梢上的……黑影?
是谁在那儿?莫非是林野间的山魈魍魉已尾随许久,预备夺她精气、生命来饱食?倘若真是如此,那也好啊……黄泉路下,爹爹不会怪她被精怪夺了性命,而她也能与爹爹团圆,不再孤孤单单……
无血色的唇瓣勾起一抹释然笑意,任圆缓缓合上空灵眼眸,静待着山野精怪的催命。
是名姑娘!一名奇怪的姑娘!
越原巧立于随风上下摇曳的树梢上,双目闪动精光紧盯躺在林地上的娇小身影,心下质疑丛生。
在夜深人静、毫无人烟的深山野地,怎会突兀地出现一名姑娘?而且像是走累了似的,才坐下来没多久就突然瘫倒在地。她是病了吗?还是有心的江湖人故布疑阵,要引他出面?
沉吟了下,越原摇头否决掉自己的怀疑。毕竟方才他监看着她的行动,发觉她走路下盘虚浮,气息忽浅忽重混乱不顺,实在不像个会武功的人!若照这么看来,她会软倒在地上,肯定是病了!
一个弱女子,身子带病还敢孤身一人于深夜、在林野山区间行走,就算不病死,依那愚蠢程度,早晚也会是林野猛兽嘴下的佳肴,实在不足同情。
嗤哼一声,越原本就不是多事、友善之人,如同以往,这回他也挤不出一丁点儿的恻隐之心。本要决然离去,却在提气运劲的瞬间,让他瞧见了那抹诡异的清灵淡笑,当下心神一震,脑海隐隐约约浮现了一把匕首样貌。模模糊糊,若有似无的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来不及抓住。
寒玉短匕的神韵!
短短七个字如雷似电劈入他脑中,喜得他心思顿变,不及多想便纵身跃下,稳稳落在她瘫软的身子旁,精芒闪耀的双眸狠狠盯视苍白容颜……
“再笑一次!”以足尖推了推她,越原沉声命令。
谁?谁在说话?是山魈魍魉吗?这个精怪的癖好还真是奇怪,要取她性命前竟,还要她先“卖笑”!
“笑啊!像刚刚那样的笑啊!为何不笑?”见她紧闭双眼,迟迟未绽笑靥,越原再以足尖推她,口气隐含不耐。
这个精怪好没礼貌,想取命尽管取就是了,怎可一直戳她呢?而且还一直要她笑!怎么现在精怪要摄人魂魄、夺人精气前,还有这种要猎物“卖笑”的诡异仪式吗?
“不论你是山魈魍魉或是哪个精怪,想取命就动手吧!我不会逃的……”微蹙着眉,她神色淡然无所惧,紧闭的眼眸不曾张开,一心只望那精怪能快快了结她性命,好让她能尽快与爹亲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