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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看在她是个女人,她是主子的婆娘,他才忍的,若换作其它人……他不给点颜色瞧瞧才怪呢!

  「她几时离开的?」臧夜爻压根儿不管他是否跟上了,径自往一旁的亭子走去,挑个临河的位子坐下。

  滨东楼东面绕着一条人造湖泊支流,沿着支流做了不少修饰,假山小桥、亭台楼阁,而四周皆栽种着四季花卉,可以循季绽放;如今绽放得最为艳丽的,就属这水面上的莲花和岸旁的丛丛杜鹃。

  匠心独具的楼阁,却少了个能同他一道赏景的佳人……那个野丫头,一大清早不知道又野到哪儿去了。

  八成忘了今天是她的归宁日,亏他拨开一堆烦人杂事,想要陪她回一趟傅府,如今竟找不到人,真是讽刺!

  「大概是一个时辰前。」

  贾亦晴绕过地上躺得东倒西歪的人,途中教人给绊了下,不忘怀恨地送上一脚,再赶紧快步到亭子外头。

  「一个时辰前?」他微挑起眉。

  「那时天都还没亮。」天末亮,她上哪儿去了?

  该不会是明白自己闯下大祸,所以一路逃回傅府?

  哼!她也知晓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微醺的媚态。

  人家不过是客套地赞了她一声,亏她笑得那般得意,不就是一声称赞罢了,有什么了得的。

  若是她爱听,他倒不吝于献上几句。

  「天是还没亮,但我依稀听她说,她要上织造厂去。」见主子低头思忖有些失神,贾亦晴不禁悄悄又走近一些。

  「可我也说了,那么早上织造厂到底是要干啥呢?就连街上卖早食的摊贩都还没出现,她上织造厂作啥?」

  「那可得要问夫人了。」贾亦晴心里直叹气。「爷儿,真不是我要说她的,而是身为当家主母,她实在是……」前一日夫人在大厅的丑态就别提了,但他一想起就想哭。

  哭的是什么?哭的是颊上的这一片瘀青。

  话说那一日,夫人根本早已醉得七荤八素,他奉主子命令要架她回房,谁知道不管是谁碰着她,她随即拿拳头伺候,他被打飞了不打紧,反正他是铁打的身子,岂会怕得了姑娘家的拳头。

  最教人头大的是,夫人竟连那票佛朗机人也不放过,人家好心地想要扶她一把,她竟也拳头相向。

  主子一时间傻了眼,那张俊脸深沉得彷佛结上一层冰。

  总之,只有一个糟字,外带丢尽臧府的面子,现下就盼那些洋人别同主子一般计较;要不,若是断了这一条线,主子可就少了一条路子做买卖。

  「别忘了,她可是我托媒下聘,以八人大轿迎进门的媳妇。」他淡道。

  他岂会不懂他的意思?

  那女人确实是教他开了眼界,可他一点都不怒,甚至还想夸她打得好。

  只因,他们原本就不该踰矩对她动手动脚。

  虽说他们这些洋人不懂他们的礼教,好歹双方也接洽多年,不懂个十成十,大略会懂一些;怎知他们却不知好歹,还敢当着他的面想要轻薄她,让她赏了几个拳头,算是便宜他们了。

  不过,算她倒也有几分矜持,不似外头传言的那般风骚放荡,还懂得要保护自己。

  这几年虽同她没太多接触,听过的传言倒是不少。

  听说,她和城尾米商的少爷交情颇深。

  听说,县令的儿子对她情有独钟,却教她无情的拒之千里,其主因乃是因为县令之子有张麻子脸,而她极爱漂亮脸皮的男人,县令之子的长相自然是入不了她的眼。

  听说,她在去年营了家浚丰茶楼,还找了个有张漂亮脸皮的男人当掌柜,众人直说那男人是她豢养的小白脸,前日一见,连他也赞叹那男人长相确实是不俗,却没见着他们有不伦的举止。

  听说,年前织造厂的总管年岁已大,她送了一笔不小的银两遗回乡下颐养天年,随后又聘了个新总管,那总管年轻有为,脑袋精明得很,是傅府师傅阮弃悠所推荐的。

  听说,那人也和她关系匪浅。

  听说听说……一堆的听说。

  若不是阮弃悠前些日子抢亲,如今入赘傅府,他真要以为就连阮弃悠亦是她的人幕之宾。

  这一阵子她的传言,就属她找来那二个男人替她管起茶楼、织造厂这两则,最令人津津乐道。

  前日他已见着茶楼掌柜华都,或许他也该去会一会织造厂新总管米弰才是。

  毕竟先前他一直以为将迎娶之人是珏凰,遂也没在这上头下什么心思,然而今儿个托那笨蛋彧炎所赐,教他迎娶了原本该迎娶之人,他自然得要多花点心思在这个甫成为他妻子的女人身上。

  毕竟她的一言一行都极有可能影响他的声誉,何况她有太多的传闻,而且大多是不堪入耳的;就算他不愿意,也得拨点时间弄清楚这些传闻,若传闻是真的,他才知道应该要怎么应对。

  「爷儿,你在想什么?」在一旁站得两腿有点发酸的贾亦晴,见主子恍神了,好心地唤他一声。

  「我要走一趟傅记织造厂。」

  去会一会那个人,顺便瞧瞧她到底在要什么把戏,再绕到傅府,让她回去见见傅老爷子,那丫头不想归宁了不成?

  有什么事、什么人,会比她今儿个归宁的事还重要?

  难不成……那人真与她掺上了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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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浚丰茶楼

  内院人工湖泊边的亭子里热闹非凡,里头约有十来人或站或坐高声嘻笑,而对岸唱戏的花楼上也有不少人。

  听闻锣鼓喧天,丝竹绕梁,热闹得教人莫不想要到这儿探个究竟,瞧瞧到底是谁好大的派头,居然叫戏角在大白天上戏,更在亭子里聚集了几位在城里有头有脸的商贾。

  「爷儿……」贾亦晴侧眼偷瞄着脸已经黑了一半的主子。

  「那些人有几分眼熟。」臧夜爻状似随意地淡问,一双深沉的眼眸却一眨也不眨地瞪着里头唯一的女人。

  这女人惊世骇俗是真的,标新立异是真的……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她竟是这般怡然自得的周旋在这一群男人之间,别提她是个已出阁的妇人,就算她是个黄花大闺女,她也不得如此:就算她是个商贾,也不可如此明目张胆地与数个男人共处一地,甚至并肩而坐。

  打自卧龙坡来的姑娘家,自然不比一般千金闺秀,行事作风上多少沾染了一些江湖儿女的豪爽不羁,但她会不会太过分了?

  好歹也得要先搞清楚自己现下究竟是什么身分。

  「爷儿,那里头有玉商、米商、布商,大抵都是见过的,而坐在她左边的那位是茶楼掌柜,坐在她右边的那位应该是傅记织造厂的新总管。」

  贾亦晴瞇起眼,瞧个仔细之后再细说分明,他没发觉主子的脸不只黑了,简直都快要冒烟了。

  「哦,那位就是米弰?」

  他只瞧见了背影,可是光瞧背影,便感觉得到那男子不流俗的气息,而他的手正悄悄地攀上她的肩,她不知是没半点知觉,还是摆明了要他占她便宜,竟是一动也不动。

  眉一拧,没多细想,臧夜爻忿忿地往亭子走去,大手一探,抓起那不安分的手。

  「你……」男子讶然地往后看。

  在场的所有人皆错愕地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唯独他面前的女人仍无动于衷,他顺着她的视线探去,见着她正瞧着湖泊对岸的花楼戏班。

  「好!」她击掌叫了声好,随即又道:「华都,打赏!」

  华都挑高眉头看着脸色不善的姑爷,不着痕迹地踢了她一脚。

  「你踢我?」傅廷凤怒目瞪去,正要开口大骂,却见他一双眼眸暗示地直瞟向她的后面,她登时才发觉自己身后多了一大片的影子。

  缓缓回头,乍见是臧夜爻,她杏眸倏地瞠大,赶忙又缓缓地饮下,露出讨好的笑。

  「相公……」真是见鬼了,一大清早的,他跑来茶楼做什么?不会是专程来逮她吧?

  他不是还要招待他那几个洋人朋友吗?啊,她想起来了,贾亦晴说那些洋人已经回去了。

  就算他们回去了,他也不需要急着找她,他不是也挺忙的吗?尽管忙他的,压根儿不需理睬她,她很懂得打发时间的。

  「妳还记得我是妳的相公?」臧夜爻似笑非笑地道,阴骛慑人的黑眸缓缓抬起,扫过亭子里头的闲杂人等。

  「我们先告辞了。」识相的人纷纷抱拳离去,转眼间,亭子里头就只剩下他和她,还有华都、米弰。

  华都留下倒还情有可原,而米弰……留下干什么?

  彷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米弰扬笑淡道:「我还未同我家主子报告最近织造厂的大小杂事。」

  「是吗?」臧夜爻隐怒的眼眸遮掩在浓密的长睫下。「依我看,晚些待我送她到傅府时,你再同她报告。」

  「你要我回娘家?」闻言,傅廷凤有点意外,

  她知道自己酒后梢梢乱性,不小心打了人,更不小心打伤他的洋人朋友,虽说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贾亦晴说得绘声绘影,她就当自个儿真是干下祸事了。祸既已闯,她也乖乖地自动自发闭门思过一日了,难道他还想要再追究啊?才不过是成亲头三日便要赶她回娘家,这会不会让她太没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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