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中央矮桌上陈列着韩榆的作品,她忍不住上前摸摸看看。
一名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迎了上来,笑盈盈的开口,「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我为妳服务的吗?」
梁依璃抬头,将手上的书放了回去。
「有的。」她露齿一笑,手忙脚乱的从外套里掏出纸条。「这是韩老师叫我采买的书单,可以帮我找一下吗?」
女子闻言扬眉。
「韩老师?是韩榆吗?」
「是……」梁依璃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问:「接下来妳是不是要说,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只要赶快离开?」
女子爆出大笑,引来店里许多客人的侧目。
「看来妳已经听过那些传言了?」
「没有。」梁依璃搔搔头,「每个人都只说这一句,接下来不管我再问什么,都没人肯再多说一个字。」
「我是夏珊,这家书店的老板。」夏珊朝她伸出手,「来,我帮妳提东西,我们到里面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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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沉,夜幕低垂。
老屋又恢复了原来的死寂,除了风声及偶尔的狗吠声外,静得没其它声音。韩榆躺在破旧的沙发上,闭眼享受这几天来好不容易的宁静。
也许那女孩已经逃之夭夭了,他微笑想着。距离她出门已经过了十个小时,就算用走的,都可以走到隔壁镇去了。
久违的安静令他心情大悦,甚至能忽视咕噜作响的肚子及饿到全身无力的痛苦。
可惜的是,这样的好心情没维持太久,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安心的时候,外面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夏姊,谢谢妳,妳真的是个好人耶!」是那女孩的声音!
「不用客气。需要我帮妳搬吗?」
「真的吗?妳人真的好好喔!」
韩榆猛然起身,三步并两步走到大门前,用力拉开──
「啊!韩老师。」梁依璃一瞧见他,马上给他一个又甜又热情的笑容。「你不用特地到门前来迎接我啊。」
「谁来迎接妳啊!」他怒吼。「妳不是回去了吗?」
「没有啊?」她张着圆圆亮亮的大眼睛,扬起贼贼的笑。「老师,你一定以为我吃不了苦,夹着尾巴跑回去,正在暗自窃笑对不对?」
她一语言中,他微愣。
「关妳屁事!」他又恼又羞,口不择言。
她只是笑,转身从夏珊的可爱迷你小货车上面把一袋又一袋的食材搬下来。
「老师,你一定饿坏了吧?我先去煮晚餐,等我喔!」
望着飞奔进屋的娇小身影,夏珊发出爽朗的笑声。
「看来这小妮子是你命中的克星啊!」
韩榆也瞪着那娇弱背影,可是神情可不似她那般愉悦。
他真的不知道看来瘦小的身体,是从哪来那么多精力和从何而生那么顽固、坚强的脾气?
难道她从来都不曾感到挫败沮丧想放弃吗?
这样看别人的脸色不痛苦吗?
久久,他终于调回视线,语气不善的瞪着面前的女子。
「妳来干么?」
「哟哟,这是对待老同学的态度吗?」夏珊扬眉,语气半好笑半揶揄的道:「我总是得来看看咱们的领主先生是死是活啊!距离上次我们见面应该有半年的时间了吧?」
他脸色一沉。
「不要叫我领主先生。」
「是、是。」夏珊两手抱胸,把他由头打量到脚。「你一点都没变。」
「妳也是。」韩榆面无表情回道:「还是那么喜欢说话,多管闲事。」
他冷漠的态度没吓倒她,反而让她哈哈大笑。
「还是那么没礼貌又讨人厌,嗯?」
「多谢夸奖。」他讥讽。
「好啦!我要回去了。」她转身,从货车上搬下装书的箱子塞进他怀里,「你的下一本作品什么时候完成?」
「不知道。」
「最好快一点。」她眨眨眼,呵呵笑着。「我那家小书店就靠大文豪你吃饭了。到时记得多送几本签名书,我要放到网站上拍卖的。」
他冷冷回,「妳作梦。」
「啧!嘴甜一点不会要你命。」
「我宁愿去死。」
「你现在也跟死了没两样。」她耸肩,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才会走出来啊?可怜的孩子。」语毕,不待他响应,她迅速上车,油门一踩,小货车疾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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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榆板着脸走回屋里,心中暗暗咒骂夏珊那个该死的女人。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当小镇上的年轻人纷纷到外地讨生活,他们这一代,只有他和夏珊留了下来。
虽然如此,这并没有让他们两个更加亲近或发展出其它的情谊。
对他而言,她只是一个大嗓门又粗神经的女人。而他对她来说,则是脾气古怪幼稚的老同学罢了。
在这个镇上,也只有她敢踏进韩家的土地,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取消她这项特权,他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他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一踏进门,食物的香气满室飘散,早已饥肠辘辘的他禁不住香气诱惑,忍不住往厨房踱去。
餐桌上摆满了一道道美食佳肴,虽然卖相不佳,香味却十足诱人。
这些年来,他多半靠泡面或便当解决三餐,有时不想出门接触人群,甚至连正餐都省下来,就靠饼干水果裹腹。
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正常吃一餐,久到他都忘记热腾腾的饭菜是什么味道了。
他站在餐桌前,两眼发直的瞪着那些香气逼人的菜肴,心里其实巴不得扑上去一扫而光,但为了维持他冷酷的形象,只得勉强压抑。
「快好了、快好了。」梁依璃围着围裙,将最后一盘炒青菜盛进盘中,招呼他坐下。「韩老师,再等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
韩榆摆出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好像很勉强才答应的样子。
「妳年纪轻轻,做起菜来倒是挺驾轻就熟嘛?」没话找话讲,口水才不会流出来。
「是啊!」她卸下围裙,开心的笑着。「我家都是一些手脚笨拙的大男人,就我一个女孩子,所以从国中开始,家里的饭菜都是我张罗的。」
「哦。」韩榆的眼睛飘过一盘又一盘菜肴,偷偷吞了口口水。「妳妈呢?离婚了?」
「她在生我的时候过世了。」她的表情微黯。
他闻言抬眸,暂时摆脱美食的诱惑。
「呃……抱歉。」这些天来,他还是头一遭看见她那开朗的脸上有了阴影,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我很遗憾。」
梁依璃偏头打量他,忽然又笑了,而且笑得比以往都更开心。
「我就知道韩老师其实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凶狠,我看人的眼光很准的。」
此话一出,他的表情马上恢复凶恶。
「要对我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妳的事,不过我丑话说在先,到时幻想破灭可别赖到我头上来。」
「常有人这样吗?」
他一愣。
「什么?」
「对你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等到幻想破灭说是你的错啊!常有人这样对你吗?韩老师?」
在她那双无邪的眼睛注视之下,韩榆荒谬的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夏珊跟妳说了什么?」他怒瞪着她,藉怒气掩饰内心被窥视的困窘。
「很多!」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她竟坦率的诚实以对。「要一件一件说吗?她说韩家是这儿的大地主,三十年前,这个小镇的土地几乎都是你们所有。
「她说你是韩家领养的养子,韩氏夫妇因为膝下无子,在试遍各种偏方都无效之后,找遍了全省育幼院,筛选了许多孤儿,才挑上天资聪颖的你。
「她还说,镇上的人都谣传韩家氏夫妇后来生育的儿子意外死亡,其实是你这个养子谋财害命,还有,你在几年前曾经结婚,没多久,你的妻子也消失了,镇上的人都怀疑你是凶手,还有……」
「够了!」他倏地起身,「我叫妳到镇上去买东西,结果妳去那里听人说长道短,滚、滚、滚,给我滚回去!」
梁依璃没被他忽然扬起的怒气吓到。这么多天来,她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脾气说来就来,动不动就大声吼叫的个性。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静静的开口,「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韩榆停下脚步,转头怒视着她。
片刻,杀气腾腾的走到她面前,一手扣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齿道:「是真是假又如何?我说不是妳相信吗?」他粗鲁的拉着她走进房间,手一甩,将她推倒在地上,「快把妳的行李收一收,逃命去,否则半夜我杀了妳,把妳埋进墙壁里。」
她拧眉揉着被抓痛的手,咕哝道:「现在已经不流行尸体灌水泥这一套了啦,要烟灭证据至少也要溶尸或食尸才保险啊……」
这女人在说什么鬼话?!
他跳脚。
「快点!我不想再看到妳。」
厚!不要以为他是她的偶像就可以对她动手动脚,她也是有脾气的耶!只是看时机发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