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碰!碰上鬼灵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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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一只兔子干嘛用砍牛的刀──”

  “杀鸡焉用牛刀。”沈宜苍纠正她。

  “管他杀鸡杀兔,总之我这把牛刀用来杀小动物就太污辱它了。”薛霞飞拍拍斜背在身后的子母剑,骄傲地说:“这可是把名剑哩。”

  所以叫他这个手无寸铁的人动手吗?沈宜苍简直快气炸了。“你一路走来也用它劈柴削木,怎么不说糟蹋?”这丫头愈来愈过分了。

  “我说公子啊,主子照应下人,下人服侍主子是天公地道的事吧?”

  他点头。

  “既然如此,下人我肚子饿了,主子你杀只野兔让下人我吃个饱,也才好继续为主子你效劳啊,你说是不?”

  “强辞夺理!”主子他哼声,拂袖背对她。

  要他宰杀野兔──休想!

  “公子啊,你是不想杀?还是不敢杀?”

  “君子远庖厨。”哼。

  “啊?什么厨?”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啥?!君子是禽兽?”哇,大消息!

  沈宜苍转回身,气得一双火眼直瞪向胸无半点墨的娇小女子。“你──”

  “我怎么了?”浑然不觉自己说错话,薛霞飞不解地回视。

  “总而言之,休想要我像个屠户杀它,只为了填饱一个人的肚子。”

  “难道你不会饿啊?”

  “我当然会饿!但要我亲手宰杀无辜牲畜,这么残忍的事我从来没有做过,也做不到!”

  “可你也吃鸡吃鸭吃鱼不是吗?”她一脸奇怪,“既然敢吃,还怕杀啊。”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疑问一个接著一个涌上薛霞飞脑海。“顶多就是宰鸡宰牛的人不是你,可说到底也是因为你要吃,厨子才宰鸡杀牛、生火烹煮,追究下来,这鸡啊牛的,还是为了要让你填饱肚子才被杀的不是吗?”

  沈宜苍愕然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她。她哪时变得这么口齿伶俐了?

  “我了解,人嘛,第一次都比较困难。但是你相信我,多做几回,累积丰富的经验之后就会习惯成自然了。”

  “我一点也不想习惯。”

  “来嘛……”薛霞飞抓著兔子耳朵,在他面前举高,用哄三岁孩童的语气道:“相信我,兔肉挺好吃的哩!”

  “不……”退退退,面对逼近眼前的一人一兔,沈宜苍连连往后退。

  这叫哪门子的对他好一点?

  那夜她的话言犹在耳,可──

  “该死的!你把它给我拿远一点!”

  “不要这样嘛,兔肉真的很好吃哦。”晶亮的眸闪动戏谑笑意,只可惜沈宜苍心慌意乱,漏看了她藏在眸底的作弄意味。

  眼下,他正被野兔水汪汪的无辜红眼瞧得头皮发麻。

  天杀的薛霞飞!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咒骂人的一天,但──这天终究来临了,全是给她逼的。

  对他好一点?

  不不不,在发现她对“好”的定义有多么与众不同之后,他一点都不想要她对他“好”一点。

  可以想见的是,接下来的西域行肯定更不好过。才半个月不到,他已经与山贼打过照面,也被迫学会骑马,换来全身筋骨酸痛,又得不时在荒山野岭餐风露宿,真可说是委屈至极。

  谁晓得接下来这一路上还会遇见什么状况?

  但他一点也不期待。

  这是沈宜苍唯一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第四章

  起初,沈宜苍认为碰上薛霞飞是他二十四年来所遭遇过最不幸的事情。

  但是,他错了。

  非但错,还错得彻底、错得离谱!

  最贴切也最符合现实的说法是──碰上她,是他人生中一连串不幸的开始!

  “薛姑娘,”无法消化一刻钟前所听见的话,沈宜苍态度郑重地再行确认:“麻烦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次。”

  “我、的、钱、袋、被、偷、了。”扳指细数,不多不少七个字。

  这不是他要确认的重点。“再下一句。”

  “你、的、钱、袋、跟、我、的、钱、袋、放、在、一、块、儿。”

  “所以?”

  “也、一、起、被、偷、了。”一字一字念,够清楚了吧?

  “薛、霞、飞!”沈宜苍学她一字一字念,但不是为了让她听清楚,而是被气得咬牙切齿所致。“是谁说我不知人心险恶,怕我被坑,要我交出钱袋的?”

  “是我。”螓首失意地低垂。

  “是谁在进洛阳城前说要先到客栈,结果看见市集人声鼎沸就临时转了方向,一头钻进去的?”

  “也是我。”垂得更低了。

  “又是谁东看西看,看到怀里的钱袋被扒还浑然不觉?”

  “还是我。”头低垂至胸,只差没落地了。

  “好个自称闯荡江湖多年,时时谨慎小心、处处防备的侠女。”沈宜苍气得牙齿发颤,连说话也尖酸至极。

  可惜薛霞飞像听不出来似的,抬起头,竟又是一朵灿烂的笑靥。“多谢公子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沈宜苍很不赏脸地送她一记白眼。“我不是在夸奖你!”

  她的笑脸立时垮下,黯淡无光。“我也知道啊……可银子被扒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除了苦中作乐,我还能怎办?谁想这样啊,可是出门在外,难免会遇到宵小鼠辈的嘛,这也不能全怪我啊。”

  “不怪你怪谁?”难道要怪被硬逼著交出钱袋的他?

  “你想想看嘛,世上有好人就有坏人,如果没有坏人,哪能衬托出好人的难能可贵?所以啰,如果没有人的钱袋被扒,也就看不出扒手的价值了,你说是不是这样,沈公子?”

  “宵小鼠辈、扒手盗贼有什么价值可言?再说,世上有多少好人坏人,都跟你钱袋被扒这事无关!”以为这样就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吗?

  两个字──休、想!

  “你说,我们现在身无分文,要怎么解决?”

  “我也不知道。”如果事情发生在西安城就没问题了,那儿是“找”的大本营,什么偷儿帮、扒手窝,她知道得比谁都清楚,东西不见要上哪儿找根本难不倒她。

  但,这里是洛阳,不是她的地头,根本不知从何找起,就算花上一番工夫去找,也不一定能把银子追回来,唉……

  “早说提到那只臭猿猴准没好事。”果真百试百灵。

  “不要把自己的错推到猴子身上。”因为这件事,沈宜苍目前暂居上风,厉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困难。”

  照目前这情况,他们俩能不能出洛阳城都还是个问题,更别提继续向西行──慢!沈宜苍思绪乍停。

  他们俩?为什么他想的是“他们俩”,而不是“他自己”?

  薛霞飞死活与他何干?若不是她自信满满地要他把钱袋交给她,今天也不会一人被扒、两人遭殃。

  既然如此,他何必替她担忧?

  怔忡间,沈宜苍感觉衣角正被人拉扯,耳边飘来难得的娇声细语──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他惊讶地压低视线,意外对上薛霞飞抬起的眸子,向来晶亮的大眼写满无措的求助讯息。

  心中的讶异更添几分,他一脸惊吓,活像薛霞飞头上突然长角,变成青面獠牙的怪物似的。

  是了,她虽然没有长角,没有青面獠牙,但也相去不远了。

  以往让人咬牙切齿的自信尽失,那股神采飞扬的劲儿仿佛跟著钱袋不知被扒到哪儿去,弯月似的眉化成八字形,脸上写满懊恼、不甘等等复杂的情绪,这些都是他从没在狂妄到不知“谦虚”二字怎么写的薛霞飞身上看过的。

  “别再咬唇了。”

  “啊?”檀口讶然微张。

  “我说钱袋被扒不是你嘴唇的错,就算你把唇咬得坑坑巴巴、血流如注,钱袋也不会自个儿长脚跑回来。”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就是看不惯她虐待那两片无辜的樱红唇瓣。

  “公子……”以往带了点酸味的尊称,今日变得诚恳十足。“你……你是在安慰我?”

  闻言,沈宜苍顿觉双颊微热。

  “我、我这回是真的真的太感动了……”圆瞳绽出晶莹泪光,盈泪的眼写著「你是好人”的讯息。

  下一刻,薛霞飞激动得双手从沈宜苍腰侧滑过,结结实实地抱住他,小脸埋进他胸膛哇哇大哭。

  “这回没骗你也不是作弄你,我是真的好感动,呜呜……我原以为官家子弟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自私小气、任性没用到极点,但是你──虽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偶尔又任性,多半时候很没用,但一点都不自私不小气,我真是太感动了,呜呜呜……”

  可惜沈宜苍没法子像她这么感动,相反的,他只觉有把火直烧上胸臆,烧得他胸口窒闷。

  早该知道她的嘴虽娇艳却没多大用处!这个自称侠女的丫头除了武功高强外,还有让人觉得原谅她根本就是浪费自己慈悲心的能耐。

  “哇哇哇,其实你也是个不错的主子,呜呜……”她以前错看他了。

  真是够了!沈宜苍无奈地转动眼珠子,发现四周路人投来的异样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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