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知道吧!做她们这一行,若是太在乎旁人想法,是自找苦吃。
她搭电梯直上五楼,走到约定好的房间,举手敲了两下。
那个她思念多时的人影很快的开了门。
「你来了。」他淡淡地打招呼。
待她进门,他轻轻地把门阁上。
「亚历,谢谢你再找我。」她真心诚意地说,不想把用在别的客人身上的虚言巧语拿来对他。
她尽可能地不说任何假话,虽然,她想他是毫不在意的。
「你先去洗个澡,我请服务生送瓶香槟上来。」他习惯性地说。
「嗯。」她点点头。放下手提袋,转身走进浴室。陆亚历从来不舍像别的客人一样,一见面就急著把她扑上床。
她洗完澡,套上浴袍,走了出来。服务生已经来过了。桌上放了一瓶酒,高脚杯里已经倒了半杯香槟。
他站在落地窗前欣赏夜景,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
「亚历。」她在他背後喊了声。
他转过头来,「先喝杯酒吧。」
她很快喝掉了那半杯香槟,放下杯子,走到他背後环著他的腰,「亚历,我准备好了,我们……」
她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所做的事。对他,这只是一项交易:对她,却不是……
可是她收了他的钱。她知道若是不让他付费,他是不愿找她的。
他所愿意付的,也只是金钱而已。
陆亚历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到床边,放在床上,跟著上床躺在她身边。
「你的眼睛真美。」他低喃著,深深望入她那双水漾眼眸。
这句话他说过许多次。可是为什么每一次她都觉得,他看到的,其实不是她。
伸手揽住他的颈项,他光裸的胸膛紧贴著她的,两人的心跳骤然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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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同以往在午夜前离去。
许珊迪把头埋在枕间,那儿还有他遗留下来的气息。
桌上有一份他临走前吩咐服务生送上来的消夜。
他总是如此温柔体贴,又总是如此冷漠无情。
她和他相识六年,从最初的陆先生,到称呼他亚历。这是唯一的进展。
她知道她所能查出的关於他的一切;而她仍是他在俱乐部芳名录上所看到的女人。
曾经有—本八卦杂志上暗示,他是同性恋,因为他的名字从不曾和任何女性连在一起。
这是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至少她是唯一和他有「往来」的女人,虽然来来去去总是在饭店的房间。
他今年三十七岁,美国华侨,是一家软体科技公司的老板。年轻英俊多金,是所有八卦杂志的上等猎物,一直到他们不耐烦地发现,他的私生活乏善可陈,一点可以捕风捉影的绋闻都抓不著。
所以他当然是同性恋,这是所有杂志共同的结论。
许珊迪当然知道他不是,所以她比别人更困惑。
他们甚至打听到自他十七岁移民美国之後所有的历史。他是一个极之无趣的学生,只知埋首念书,没有吸食毒品,没有在外鬼混的叛逆期,也没有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他大学毕业後没几年,创立了一家网路公司,在股价最高点时将它脱手,然後带了一笔资金转战台湾。他在事业可说是一帆风顺。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习惯花钱买女人,他若愿意,良家妇女可是成打成打地任他挑选。
而他生命中,竞没有任何女人存在。他若是有一个爱人,是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的。
对於一个买来的女人,他都可以如此温柔体贴,对於他所爱的女人呢?什么样的女人才有这种幸运?她不由得叹口气,她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她。
第三章
「陆先生,交通电台说高速公路南下车道发生连环大车祸,车流已经回堵到收费站了。我们是不是改走省道?」
陆亚历头也不抬,视线仍专注在当天的日报上,「就走省道吧。」
车子下了交流道,开上省公路。连省公路上的车都比平常要多得多,显然许多车主都听了交通电台的建议。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之前,就已经排了长长的一列车阵。公路旁的景色有些荒凉,没有什么建筑物,勉强算得上的,就是一座座有的简陋有的俗丽的槟榔摊。
走在他们之前的一部车,离开车阵,停到路边。一名年轻女子,穿著比比基尼泳装略微保守的衣衫俯身探向车窗。
她和车中人交谈了几句,转身跑回声中,拿了一包应该是槟榔的东西交到车中人手上。
那男人把钞票塞进女子短小的上衣内,伸手隔著衣衫毫无顾忌地在她胸脯上揉捏了几下。女孩没有给他一巴掌,甚至没有任何闪躲的迹象。所有跟在那部车後的人都睁著眼睛看这场好戏,包括陆亚历在内。
他不以为然地瞄了那女孩几眼。就算是要做这种生意,也不必这么明目张胆吧!
一路走来也不是没有更露骨的,不知为什么,这一个特别让他反感。
她的衣著并不比别的槟榔西施暴露。鹅黄色的紧身上衣和同色的迷你短裤,外罩一件既无遮蔽作用,更没有保暖效果的薄纱;长发直直地披垂在眉上,倒是没有加上任何怪异的装饰;脚下的厚底靴高得离谱。穿著这样危险的道具在槟榔爨和车子中间跑来跑去,不怕跌一跤就断送她的小命吗?隐约记得似乎在报上看过类似的报导……
她的身材够修长了,何必做这种蠢事?
天气寒冷,路边又空旷,她穿成这样下怕伤风感冒吗?
这顷工作的收入,就算加上「额外」的小费,恐怕也不会太高,至少一定比不上他付给俱乐部的费用。这女孩得在严寒的天气中站多久,忍受多少客人的轻薄才赚得到啊?
或许也不算是忍受吧,她那甜甜的笑……怎么可以对一个登徒子笑?想著想著,他又生起气来……
他生的又是哪门子气?只是一个陌生女子……
是陌生女子吗?为什么会觉得他是认得她的?只是因为「她们」有些神似吗?不,许珊迪比她更像……
绿灯亮了,车子慢慢地往前滑行。经过她身边时,她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笑意,紧抱著双臂,意图挡住些冷风。她并没有走回槟榔摊,却呆呆地往他的车子里瞧,眼睛一眨也下眨的。她是在看他吗?明明知道她是不可能看清楚些什么的,窗外的光线要比车申明亮得多……
车子加速离去,他忍不住转头继续盯著她。她仍是如雕像一般站在那儿,目光追随著,久久不放……
方尔雅看著那部车从她的视线中渐渐远去,终於消失了,心中有说下出的失望。
是什么丰牢地吸引了她?她也说不出来……
静静地走回槟榔摊,她从上衣中把钞票掏出来。那两张皱巴巴的钞票此时看起来格外令人痛恨,想到自己所付的代价……「他」也看到那一幕了吗?「他」是谁?那个坐在车子後座的人……
为什么他偏偏在这个时候路过呢?原本她已经学会了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了,可是别人都不是「他」……
心中又是沮丧又是羞愧,木然地坐在高脚椅上,无视於对她又是做手势又是鸣喇叭的过路客。
喇叭又匆促急遽地响了一声,才惊醒了她。她赶紧戴上一个职业性的笑容,快步走了出去。
「他」怎么看她又有什么要紧?只是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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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待会儿下交流道,改走省道。」一路无语的陆亚历突然拍拍司机的椅背吩咐道。
小张讶异地从後照镜看了老板一眼。高速公路上车子不多啊,干嘛去走一般公路?
老板怎么说就怎么著。他打了方向灯,将车子开进外侧车道。
公路上的车行还算平顺,没有早上的车潮,只是得常常受阻於红绿灯。
「下个路口转回去,我去买包菸。」老板又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指示。要买菸过了路口也还有槟榔摊啊,何必大费周章绕到对面去买?何况老板是下抽菸的。
本来不抽——他更正。
到了路口,车子来了一个大回转,慢慢地在路边停下。
「陆先生,你要哪一个牌子的香菸?我下去买吧。」车外可冷得很。
「我自己下去就好了。」陆亚历沉声回答。打开车门,呼啸的寒风霎时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疾步走向槟榔摊。
女孩仍穿著早上那一套衣服,大半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她低垂著头,胭脂掩下住她冻得青紫的唇色。右手持著一把样式奇符的小刀荆落地切著一颗颗小小的青色槟榔。
陆亚历静静地瞧了她一会儿,等著她抬头,等著她先开口。他在心中想像她说话的语调——一种清越又略带沧桑的调子,像小提琴最柔美的那根弦发出来的——虽然沧桑是完全不该属於她这种年纪的女孩子的。他仍然执拗地认定,她该有这样一把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