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你想做什么?”爷爷见状,连忙问道。
白河这孩子太过善良和热情,总是为了别人着想而不顾自己的死活。
“如果真是这样,雪寺一定直接从家里出发,前往山上,我现在就去车站,偷偷跟着他一起上山,免得他出了什么意外。”白河边说边奔回房间,简单地收拾行李和御寒衣物。
“你还是别去的好,雪寺那孩子虽然安静却很聪明,不会有事的。”爷爷劝阻道。
“不行啦,爷爷,我答应莲见先生要好好照顾雪寺的。万一雪寺这次在山上出了意外,我会愧对莲见先生对我的恩情的。”话一说完,白河立刻动作迅速地奔出家门,乘上计程车往京都车站行去。
“白河这孩子……总是把莲见先生对她的恩情挂在嘴边,这年头也很少人如她这般知恩感恩了。”爷爷感叹道。“希望两人上山后都平安无事才好。”爷爷满布皱纹的全上,写着不安。
☆
雪寺搭着车,来到位于岐阜县的飞骥山脉古川镇上。
这里就是他的出生地,也就是父亲和母亲相遇、进而短暂相恋的地方。
他所出生的二月,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所出生的地点,是日本最传统的高山型民家农村集落。
记忆之中,这个伴随生长的高山小村上,每到生日前夕,漫天的白雪,堆在寺庙中庭的雪人,以及母亲用雪为他堆置成的假生日蛋糕……从小他每每过生日的感受,就只有一个“冷”字。
小时候,有母亲陪在身边的日子,还不觉得特别寒冷和孤单,母亲去世后这两年,每年的生日他都备觉寒冷寂寞。
这三年来,父亲对去世的母亲不曾吊祭,和对他这位私生子的冷酷态度,更令现在的他,即使站在母亲的墓碑前,都觉胸中怒火难平,仇恨加速燃烧着。
妈妈……雪寺跪在堆满白雪的墓碑前,伸手轻轻地抚去碑上的厚重堆雪。
三年前,父亲曾说,很快就会接他回东京,结果,父亲把他一个人丢在人生地不熟的京都,一晃眼就已经三年了。
这三年来父子俩不曾见过而,就连电话也是寥寥可数。虽然如此,有关父亲的花心传闻和风流传言,却不曾在雪寺耳边终止过。
再过两个月,他就要从中学毕业。人在东京的父亲,几天前打了一通睽违一年的电话来,要他回东京就读高中,顺便开始学习管理莲见集团的方法……
“一定是报应,所以爸爸那边的家族才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可以继承莲见集团……”雪寺默默地在母亲墓碑前,慢慢地诉说这一年来的种种经过。
“妈妈,三年前我答应过你,一定会让爸爸在最短时间内亲自过来看你,并且永远陪伴在你身边……不然,你一个人安眠在山中寺庙这么大的风雪中,实在是太可怜了。”
雪寺任由漫天的飞雪淹没他跪坐的身躯,同时他在心中暗自起誓,绝对会让那不曾来吊祭过母亲的无情父亲,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安眠在母亲身边。
“雪寺……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只是我快冷昏了,想先告诉你一声。”
就在雪寺整理完墓园、准备起身离开时,紫式白河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雪寺循着声音来源,在寺庙墓园的石灯笼后,瞧见了全身发抖的紫式白河。
她穿着一件可笑的粉红色外套,就这么全身僵直地站在冰天雪地中。
雪寺见到她,瞬间闪过一抹惊愕。“你跟踪我?”他的语气中隐着一丝怒意。
“我不放心你,担心你会出事嘛。”早上白河赶到车站后,顺利地找到正在买票、准备坐车的雪寺。于是,白河就这样一路跟着他换车,坐了六、七个小时的车子,才来到飞骥山脉。
待抵达寺庙墓园时,已是下午三点。冬天山上日落的早,加上又下大风雪,寺庙墓园内早已昏暗一片,灯光点点。
“会出事的是你,不是我。”雪寺向墓碑行了个礼,缓缓地跪站起来,语气依然相当不悦。
“早知道这么冷,我就不跟你来了。”紫式白河抱着自己单薄的身子颤声道。
“你以为山上是什么样的地方,穿这种衣服来逛大街。”雪寺冷冷地蹙起眉头,收拾祭拜的物品,准备离开。
他刚刚在母亲墓碑前所讲的那些话,经过风雪声的阻碍,偷偷跟来的白河不至于会听到。只是,他依然不悦于她这种擅自跟踪的愚蠢行动。
雪寺一收拾好东西,立刻准备离开。
雪寺,今晚你打算投宿哪间旅馆?”白河见他自顾自地离开,连忙快步跟上,免得迷失在风雪中。
“这种季节当地人自己都不出门,哪会有投宿的客人上门?!所有旅馆和民宿在这种时节早就休业了。”雪寺没好气地说明。
“我刚刚查过特地带来的时刻表,从这里出发回到京都的末班电车,一小时前就离开了。”在滂沱大雪中,白河脸色苍白地大声说话。
她觉得自己的四肢已经失去知觉,身上所戴的帽子和手套,在风雪的肆虐下,根本毫无作用。
“我本来就打算明早再回去。如果等一下没跟上我的脚步,你就自己想办法找地方投宿。”雪寺没好气地说完,随即迈开脚步,快速通过位在树林中的墓园,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雪寺,等等,这里雪这么厚,我没办法走得太快……”于是,白河就这样跟着他,两人一起穿梭在有如迷雪般的山林雪地中。
第三章
雪寺和白河一起借宿于寺庙的当晚,白河无论如何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间所借宿的寺庙,就位在稍早的墓园区旁,寺庙的客房不仅破旧肮脏,窗外的风雪声更令白河心惊胆跳。
好几次,白河以为房间的窗户就快要被外头的大风雪破门而入。
“雪寺……你睡了吗?”白河终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怯怯地开口。
雪寺就睡在隔壁的榻榻米上,两人之间仅隔着一道油灯宽的距离。
“我已经睡了。”雪寺含糊的声音从棉被内传来。
“雪寺,把油灯开着睡,好不好?!”白河又问道。
还好雪寺没睡着,不然害怕的她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了。
“油灯已经烧完,寺庙的人也都睡了,不好再去跟人家要油灯。”雪寺依然背对着她,被覆盖的声音从棉被中隐约传出。
“可是这里既黑又暗,风雪声又大,这样我根本睡不……”白河话还没说完,忽然中断。
“怎么了?”雪寺感到有异,总算转过身来。
“有东西……在棉被中咬我的脚……”白河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声音表情透着相当大的恐惧感。
“我看看。”雪寺面无表情地立刻起身,拿着带来的手电筒,来到她身边,伸手将棉被翻开。
手电筒灯光照明下,一只赭红色的大蜘蛛,正缓缓地沿着白河小腿爬行,准备共享着她的体温。
白河一见到这只不速之客,立刻尖叫出声,从床上跳了起来。
“雪寺……快把蜘蛛赶走……”她紧紧抱着雪寺,颤抖地躲在他的身躯后。
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蜘蛛,如果蜘蛛有毒的话,她刚刚被咬了一口,不就会死在这深山古庙中?!不,不要啊……
“你这样死命抱着我,我怎么赶走这只蜘蛛?”雪寺没好气地侧头对她说。
“我……”白河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几乎已经完全黏在雪寺的背脊后。她连忙松开自己紧抱的双手,退居到房间的最角落。
“这种大蜘蛛我从小见到大,没有毒性,你不用担心。”雪寺见她被吓得脸色发白,不禁感到好笑。
“雪寺……”白河见到他嘴角微扬,几乎呆愣住了。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见到雪寺的笑容。
“大概是天气太冷,所以动物们才从外面躲进屋子里。”雪寺小心翼翼地把蜘蛛抓起,起身开门送到屋外长廊上。
“雪寺……”这也是白河第一次见到雪寺脸上有着温柔神情,面对小生命时相当尊重白锅一种温柔。
“已经没事了,你自己拿药膏抹抹伤口,我要睡觉了,可别再吵人。”雪寺回到屋内后,将随身带来的急救药丢给她,随即自己钻进被窝,不再理会毫无睡意的白河。
“真差劲,亏人家这么关心……”白河拿着药箱,抱怨的话才说到一半,忽然停止。
原本背对着白河侧睡的雪寺,似乎也感受到空气中凝着一股怪异气氛,于是他立刻坐起身来。
他见到白河的表情像见到鬼似的,怔望着房间的窗口。
顺着白河惊愕的视线望去,雪寺见到令白河话止的原因——一个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的房间窗口外。
隔着透明薄纱的窗户,雪寺和白河都清楚地看到眼前的黑衣者,睁着冷厉的眼,倒挂在窗口。
“雪寺……这寺庙的房间不干净……”白河颤着声,手脚开始冰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