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道理让完颜薇清澈的眼中涌起了更多的疑惑。
“为什么?你明明是至高无上的,你说的话不就是律法吗?为什么律法还能管着你?而且你不是也曾经大赦、特赦那些触法的人吗?既然如此,你就专门给我一个特赦令,这样我下次犯法时就可以马上获得特赦啦!”
完颜徽知道再这样下去,完颜薇非缠着他要特赦令不可,于是转变话题:
“只要你不犯错,就没有所谓特不特赦的问题,你又为什么会__直犯错呢?”
完颜薇嘴一扁,沮丧的回答:“就知道到了你这儿还是一样,就是因为你这样,完颜翰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我。”
他对这个说法感到好笑,无奈地摇摇头。
“薇薇,你自己也知道完颜翰是个说一不二,认法不认情理的人,你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到他手上呢?”
“那谁要你让他看守紫极殿嘛!又下了什么任何人不许进入的律令,人家想去看看新罗国君主。
当然得犯到完颜翰啦……”
撒娇的语气在意识到皇兄的身子猛地一僵之后陡地打住,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情绪忽然转变的完颜徽。
“你见到他了?”完颜徽语调平板毫无温度的问。
她太熟悉这种声调了,那表示皇兄对她的举动也不表赞同,甚至大有可能因此而动怒,只好赶快见风转舵,硬是转了个话题:
“皇兄,你干嘛还带着面具啊?这儿又没有别人……”
“回答我的问题,薇薇。”
“什、什么?”她低头装傻。
“你见到南宫宜了?”品味一向雷同的兄妹,做皇兄的当然不难猜出假如她真的见到南宫宜之后应该会有的反应,所以迫切的逼问着。
完颜薇眼见躲不过,伸了下舌头,干脆站起来大方承认。
“是啊!我见到啦!我是想看看他是否如传闻中的俊美嘛!”
这个答案让完颜徽烦乱的心神更加难以平静,金眸一凛,严肃的问:“你应该不会喜欢那种白头粉面的小子吧?”问这话时,他心里着实惶恐不已。
“咦?”完颜薇诧异的盯着他,像是发生了一件前所未有的怪事般。“这次你怎么没有料中?我以为无论我想什么、做什么、喜欢什么,都逃不出你的猜测呀!”
完颜薇的话引起他心中一阵剧烈的抽搐,这是他最不愿听到的话,之所以这样问,只是心存侥幸,希望不要让他猜中罢了。
“皇兄……”完颜薇撒娇地扯着完颜徽的双手,闪亮的金眸充满少女情窦初开的喜悦。“你说过,只要你能力可及,你什么都会给我的对不对?”
“是……”完颜徽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益发黯淡,心中苦涩不已。
完颜薇是他惟一的亲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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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那年,在位的爷爷及当皇太子的父亲双双命丧于一场宫廷政变中,抚育他们的奶妈紧急将他们兄妹俩送往一处平民家安顿,两人忍辱偷生,相依为命,直到政敌因纵欲过度而暴毙身亡,两人这才由皇太后出面迎了回来。
他发过誓,就像两人一起出生时一样,他要把拥有的一切都与妹妹共享,所以无论她要求什么,只要在合法范围内,他没有不答应的。
可是,喜欢的人,怎能共享……
他又怎能告诉妹妹,他也喜欢南宫宜,喜欢上那个与他同样性别的人。
“皇兄……”完颜薇径自陶醉在一见钟情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完颜徽脸部表情的微妙变化。“你下令把我嫁给南宫宜好不好啊?”
他心中重重一震,难以应允,涩声反问:“他、他答应了吗?”
完颜薇觉得这个问题奇怪极了。
“为什么要他答应?皇兄,你是皇帝啊,他只是一个战败国的俘虏,把我嫁给他,是对他的恩赐耶!干嘛还问他答不答应呢?反正我就是要嫁给他,皇兄,我今天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我要嫁给他!”
完颜薇兴奋的脸有着令人害怕的坚决,这是完颜徽最不愿见到的神情。
他心中微微一叹,竭力让自己以平静的语调道:“薇薇,事关你的终生幸福,皇兄不能草率决定,你先出去吧!让皇兄再好好想想……”
“好呀!”
完颜薇绽开一抹花般的微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对他的信任,以及他即位之后从没让她失望过的安心;她的微笑越是笃定,完颜徽心里就越是不安。
“对了,皇兄,你得先给我一道手谕,是给完颜翰那家伙看的,这样我才可以继续去探望南官宜。”
他板起脸,语气严厉起来:“你这是让皇兄说出口的话成了儿戏!我说过任何人都不许靠近紫极殿,你已经知法犯法,现在又得寸进尺地来向我要手谕?”
完颜薇跺脚,嘟着嘴反驳:“你不给手谕,那人家怎么去陪他?怎么去跟他培养感情嘛!”
这么理直气壮的话钻入完颜徽耳中,只觉得苦涩极了,如果自己也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接近南宫宜该有多好。
“不要再耍赖了,你说的事我会认真考虑,如果你不听话,要硬闯紫极殿,那完颜翰要怎么处罚你,我就管不着了,到时你也不要来我这里哭哭啼啼。”他说完转过身,显现出毫不妥协的强悍。
“哼!”她在他身后扮鬼脸,“不给就不给嘛!反正我自己有办法。”
“完颜薇!”如果他还能不知道她所有刁钻的心思与想法,就枉费了双胞兄妹一场。“我会吩咐完颜翰,如果再捉到你假扮我闯入紫极殿,就直接把你送回殿关起来,你听到了吗?”
他从镜中看到迅速跑离宵衣殿的完颜薇,知道她就算听到也会当作没听到,然后还是照闯不误,事后再一口咬定说她不知道,或者说她没有听到,这就是他刁钻古怪的双胞胎妹妹——完颜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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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由倒勾变成银圆,再由银圆变成倒勾,如此,周而复始。
一个月过去了。
南宫嫃从盼望到失望,从失望回复成无所望,不再仔细注意背后,不再盼望那强烈的存在感忽然袭来,因为她知道,背后照着的,永远都只有清冷的月光。
也不完全只有清冷的月光,偶尔穿插在月光与她之间的,是永远喜欢假扮完颜徽的完颜薇。
她喜欢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面前、身后,尽管为此她屁股已经被完颜翰打得快要开花了,她还是一意孤行,并且认为这样的私会才够刺激,才富浪漫的色彩。
南宫嫃双手负于后,永远抬头挺胸,这是她戴上皇帝假面具以来养成的习惯,为了让自己彻底忘记女孩子的身份,不论公开场合或私底下,她都用男孩子的行为模式在生活着。
纵使抬眼望月,身后些微的风吹草动依然逃不过她敏锐的注意力,无论目光焦点放在何处,对四周的情势随时保持敏捷的注意力也是在披上皇袍之后培养出来的习惯。
皇兄南宫宜的座右铭便是——
敌人永远是躲在背后的。
这句话是皇兄历经几次凶险的政变之后,所深刻领悟出来的道理。
此时,南宫嫃英气凛然的剑眉微扬,头也不回地道:“薇薇,出来吧!”
身后的人没有动静。
不会错的,她的感觉一向不会错!只是这次的感觉比较沉重,隐约中有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她轻笑,薇薇扮完颜徽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有几次就真的差点骗倒了巡逻的侍卫,若不是她受不了侍卫那诚惶诚恐的蠢样子而笑出来的话。
“薇薇,别闹了,你知道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她们几乎是一见如故,神经大条的完颜薇因为太过一见钟情而把女性特有的敏锐直觉都给蒙蔽了,才始终没从她身上瞧出破绽。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她现身,她知道完颜薇又顽皮了,有时候她喜欢不动声色,让自己去把她找出来。
她转身摇摇头,一脸无奈又好气的笑着。
“又要我自己去找对吧?你明知道我可以凭气息就把你找出来的。”她边说着,边拾级而上,走至回廊深处月光眷顾不到的地方,不用依凭月光,她一样可以正确辨认出她所在的方位。“怎么样?是不是要来告诉我,我托你打听新罗后宫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她一直关心皇兄的下落,因此借着完颜薇对她的依恋,要她打听新罗后宫的事。
当她越逼近,越觉得不对,那种浑然天成的强悍气息不是完颜薇可以假装出来的。
莫非……她心跳加速,在距离来人不到三步时,不确定的问:“完颜……薇?”不会的,她以为为了避嫌,他再也不会来看她了。
廊柱边闪出的伟岸身躯,在斜射的月亮光影下,显得特别魁梧,也特别……令忐忑不安的人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