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安希思喃喃低语,一脸既惊喜又不确定的神情。「英魁吗?你是说英魁吗?他、他还活着吗?没有飞机失事?」
富美子张大了嘴,好半天才能吐出话来:「你这是、你这是什么话啊?少爷是坐车去的,你怎么诅咒他?呸呸呸!」她觉得不可思议又愤怒地瞪着安希思,这女孩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如果她知道当年安希思的父母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搭飞机出国,结果在外海失事坠毁的话,她就不会对她投以苛责的目光了。
这件事在安希思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往后只要遇上这种天气,亲近的人不在身边,她就会感到特别不安,同时恐惧听到电话声,害怕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不幸的消息。
富美子干脆把电话贴近安希思耳边,因为她的双手紧紧地掐着玩偶的耳朵,看起来似乎不打算放开。
「喂。」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怕惊扰了对方,她专注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神情显得很紧张。
过了几秒钟,安希思眨了眨眼,忽然放声大哭,把富美子手中的电话都给吓掉了。
十五分钟之后,冷英魁一身狼狈的赶回家里,那个哭声仍在持续着,只是由原来的震耳欲聋转为嘶哑的哽咽,富美子坐在安希思身边,神情已经由原来的惊慌失措变得麻木,一只手机械式地把面纸抽起来递给她,她则胡乱地往脸上乱抹一通就丢在一旁,张开嘴继续哭泣。
冷英魁见状,心都碎了,立刻上前拥紧她。
「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安希思没有回答,倒是富美子精疲力尽的声音先传出来。
「谁知道她怎么了?先是莫名其妙地对着电话尖叫,听完电话以后又是一阵淅沥哗啦的哭泣,问她什么都不说,活像是——」她到这时才突然注意到她在跟谁讲话,慌忙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冷英魁鞠躬。「少、少爷你回来啦?」
冷英魁的声音和目光都带着怒意。
「你居然就让她这么哭着?嗄?」就算是从父亲时代就在家里帮忙的老管家,这样的行为也是不可原谅的。
「我我……我有劝她啊,可是怎么劝也没用……」富美子看得出冷英魁非常生气,于是她再度鞠躬。「对不起少爷,对不起……」然后她注意到冷英魁被雨淋湿的身体,赶紧又道:「少爷,你全身都湿了,我去拿毛巾给你。」她急忙踩着小碎步往浴室而去。
冷英魁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在怀里抽泣个不停的小东西,轻轻地抱着她摇晃。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被电话里忽然冒出的哭声吓掉一半心魂,再也没心思陪欧洲客人喝酒,急忙赶回来。
安希思从他怀中抬起头,把他从上看到下,从下再看到上,抓起他的手贴住脸颊,仔细地感受他掌中实在的温度,又瞅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句差点让冷英魁从沙发上跌下来的话。
「你、你没有死啊?」她把他的手掌用力压向自己的脸颊,温的耶!他还在,没有离开自己。安希思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恶梦般疲累。
刚好从浴室里出来的富美子闻言不满地皱起眉,听听,这是什么话?这像个正常人说的话吗?
冷英魁蹙着眉头,担忧地用另一手抹去她的泪。「你这是……」他低喃的问话消失在她一阵模糊不清、还夹杂着泪水和吸鼻子的声音中。
「我以为你死了!再也不回来了……」
富美子更加用力地皱眉,她无法原谅安希思的胡言乱语,就算她是少爷最钟爱的未婚妻也不行!
「我好怕、好怕,你知道吗?我以为你跟爸爸妈妈一样,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他们在这样的天气丢下我,丢下我一个人……飞机失事了……他们打电话来说飞机失事了,爸爸妈妈再也回不来了……我好怕你也是这样……好怕……呜……」
就在这一刻,冷英魁明白飞机失事的阴影从来没有自她心中远离,雷雨交加的天气把她伤心的回忆全唤了回来。他愧疚地拥紧她,把自己坚定的体温传给她,用抚慰人心的声音安抚她。
「嘘,别哭了!瞧,我不是回来了吗?我说过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你忘了吗?我不会离开你的,记得吗?」
「永远吗?」她哽声的问。
「永远!」冷英魁坚定地给她保证。
闻言,安希思则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紧紧搂着他的胸膛。
富美子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出声破坏这么唯美的画面,但是她又无法坐视冷英魁湿淋淋的身体不管,最后她清了清喉咙,怯怯地把毛巾递给他;然后在冷英魁伸手接过时对他深深地一鞠躬,她知道安希思的父母不在了,却不知道是在这样突然的意外中不在的,她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非常愧疚。
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妇人,她不但没有在第一时间给这个心灵受创的小女孩安慰,反而认真地思索着她是否有某方面的精神疾病,她真是、真是太该死了!
「对不起少爷,我不知道她……」
冷英魁以目光制止了她想说的话,这种伤心的往事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被提起,他抱起安希思,走回温暖的房间。
安希思打定主意不放开冷英魁,即使进了房间,坐到床上,她的双手依然锁紧冷英魁的脖颈。
而他觉得这样很好,赢得安希思全盘的信赖一直是他努力的目标,只是无法吸进正常空气的肺部有点难受罢了。
他试图拉下她的手,她却仰起头瞪他一眼,然后以更紧的力道回到他的脖颈。
「听我说。」冷英魁低柔地在她耳边说:「我哪儿也不会去,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只是你看,我的衣服都湿了,你先让我换下来好不好?」
等了几秒钟,动也不动的安希思忽然松开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帮他脱掉西装、松开领带、解开衬衫的钮扣之后,又回去固守着他的脖颈,一动也不动。
冷英魁笑着叹了口气,用光裸的手臂紧拥着她。
「好,我知道你害怕我离开,但是你总得让我到浴室冲个热水澡吧?我答应你,只要五分钟……不,甚至更快的时间,好吗?」
又等了几秒钟,她仰起头来,表情不但可怜兮兮,连眼中都充满了晶莹的泪水。
「你还是要离开我吗?」安希思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我从来没有要离开你,我只是需要去洗个澡,因为我全身都淋湿了。」冷英魁这么对她解释着。
可安希思皱紧了眉头,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
「你看到了没有?浴室就在那里,虽然玻璃是雾雾的,但是你仍然可以坐在这里看见我的一举一动啊!」他只好再捺着性子向她解说,去浴室洗个澡并不会让他一去不回或平空消失;但是显然安希思并不接受这样的理由,她仍然紧锁两道眉,看起来就像是害怕随时被抛弃的小媳妇。
「你还是要离开我。」说完,她低下头又开始啜泣。
冷英魁惊讶她的无理取闹,但仍不忘立刻拥紧她。
能怎么办呢?难道就这样放着她迳自去洗澡吗?他相信她绝对有办法哭到他洗完澡出来,他没辨法这么残忍;更何况她的不可理喻源自于长久以来对孤单的恐慌,所以尽管只是几步的距离,他仍然不能就此抛下她。
「好吧!」他决定了,既然他非得洗个澡,而她又非得在他身边不可,那就只有这样了。他抱起她,走进浴室,让她坐在马桶盖上。「你就在这里坐着,我呢,我就在这边冲澡,这样可以了吗?」
安希思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浴池,再看了看一脸保证的他,终于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他啄吻她不安的嘴角。「你得转过身去,免得你乘机偷看我。」
虽然处于极度的不安中,安希思仍因为这番话而绯红一张小脸,伸出手遮住双眼羞嚷着:「我才不会偷看呢!」
一会儿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她稍微张开手指,看见氤氲的热气在眼前缭绕,忍不住好奇,她偷偷地转过头去,看见在莲蓬头底下冷英魁那具结实精壮的光裸身躯,一时心口狂跳,赶紧移开视线,感觉脸颊像火一样地烧了起来。
突然,雷声大作,安希思在惊呼的同时本能地冲到冷英魁身边寻求保护,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胸膛,热水很快淋湿了她的长发以及她身上单薄的蕾丝睡衣。
在惊恐中她完全忘了自己正拥着一个赤裸的身躯,然而冷英魁却无法忽视她服贴的睡衣下是怎样一具曼妙早熟的同体,他用力握了握手,企图让自己忘记她的曲线正紧贴着自己的肌肤,努力抗拒这种亲密接触所引起的强烈反应。
「希思,你赶快回去坐好……」他沙哑地说,几乎是在求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