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是从这三个跟范怡薰最亲近的人身上得知,她在董事会议上遭到冷落的消息,并且进一步打探到他们打算释出手中的南华股票,以表示对自己父亲的安排无法接受之意。
若这个消息属实,那么他要报仇就很有机会了;当然,他也会努力让这个传闻成为事实。
尽管外表装作若无其事,但范怡薰却不得不承认滕冰阳确实说到重点,这也正是她接任董事长宝座以来最大的隐忧;她不怕面对外面强烈的竞争,却害怕来自内部的问题会造成南华分裂,以至于她无法顺利调动资金,在限期内将政府的建设案完成。
目光微微一沉,范怡薰终于知道他找上她的目的,原来他是特地来提醒她,他正等着看她面临内外纷扰的窘境。
并不意外他会幸灾乐祸,范怡薰只是觉得这个拥有俊朗外貌的男人未免太幼稚了。
「这是我们南华的事,滕先生不必操心。」虽然无法认同他的行为,范怡薰的语气还是那么柔和。
听着她不疾不徐的声调,滕冰阳为自己没能将她激得乱了方寸而感到遗憾,但是再过不久,假如他能够成功说服她的三个舅舅转让南华的股权,相信要让她脸上失去充满自信的笑容只是早晚的事。
直觉他炯亮的眸子中闪着在算计的光芒,范怡薰着实吓一跳;她不禁猜想,这个人……难道他真的会因为工程竞标失利就想尽办法报复她吗?
虽然知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来就是商场黑暗的一面,但要把外貌如此出色、双眼清澈的男子,跟那些尽耍些不入流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联想在一起,温柔善良的范怡薰还是觉得有点困难。
滕冰阳轻笑两声,那笑声里明显在轻蔑她的意味让范怡薰不禁皱起眉。
「这当然是你们南华的事,而且你应该知道最高兴看到你们南华四分五裂的人就是我;说句老实话,我日夜都在祈祷这件事发生呢!」
这句饱含等着看笑话心态的话搭配上他变得深沉的目光,让范怡薰不由自主地感到背脊发凉。
回过神后,她忍不住生气,眼中同时闪现一股教人不易忽视的怒气。
他真是太大胆又太狂妄了!
商场上虽然不乏彼此抢生意、竞争激烈的厂商,他们私底下也恨不得对方能从商场上彻底消失,但在公众场合,他们总是会有所保留,顶多对彼此是视而不见、不交谈罢了,像滕冰阳这样直接又露骨地当着对手的面说出这么刻薄的话,范怡薰还是首次见到。
滕冰阳愉快地注视着她微微含怒的样子,发现这样的她反而能为他带来些许胜利的快感。
深深地吸口气,范怡薰虽为这种针对她而来的敌意感到愤怒,但巨蟹座对人和善的性格却使她在面对这种情况时,无法像处理公事那样犀利果断;说穿了,她并不善于应付别人的尖锐语气,通常面对这种情况时,她就是会躲回她自己的世界里生闷气。
「既然如此,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告辞。」她气愤到转身就走。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滕冰阳突然有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
嗯,真是愉快啊!心情一扫被降职以来出现的阴霾,滕冰阳沉浸在稍微扳回劣势的喜悦之中;但只有这样还不够,他要那个女人输得一败涂地,像他一样尝到从高处摔下来的滋味。
滕冰阳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异常固执地想要对她展开报复,但他能确信的是,刚刚范怡薰的表情为他带来的快乐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
为此,他有足够的理由进行接下来的计划;尽管那是一件卑鄙的事,但无奸不成商,不是吗?
第2章(1)
三年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范怡薰看着准备改选董监事的资料,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在这一年内,南华居然有一大半的股票被释出,而在暗中悄悄收购这些股票的人居然就是她的死对头——滕冰阳。
更让她感到不寒而栗的是,滕冰阳所持有的股票已经超过半数,所以在董事会上,他可以拥有过半的董事席次;也就是说,她这个董事长的去留已经完全掌握在滕冰阳手中。
为什么会这样?范怡薰在震撼中挫败地想着,尽管她已经低声下气登门拜访过很多次,舅舅他们还是把南华的股票卖出了,对他们而言,私人恩怨居然比他们用心经营的南华还更令他们在意吗?
深深地叹一口气,范怡薰感到非常疲倦;她用手支着额头,全身的力气几乎被这个残酷的事实给抽光。
这几年来,她为了南华劳心劳力,为了安抚舅舅、舅妈们的情绪也是放低姿态、委曲求全。
她真的不懂,明明南华在她的经营下发展得有声有色,光是政府这三个重大工程标案就让南华的股票因此翻涨两倍之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为何还无法抛弃成见,同心协力辅佐她,反而要在外公生病住院,并且把持有的股票大部分都分给他们之后,将手中的股票尽释而出。
好累,她真的好累。
工程上的技术障碍、资金周转不易,再多困难她都有自信能一一克服、逐步解决,但是面对家族成员分崩离析的相处情形,她真的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并不眷恋南华董事长这个职位,也不是像她舅舅、舅妈们说的那样处心积虑、野心勃勃;事实上,她非常乐意把董事长的宝座让出来,因为她毕生的志愿从来不在职场上,而是在家庭。
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找个可靠的人嫁了,安稳、平凡地过一辈子,无奈她外公偏偏要独排众议让她出来经营南华。
现在她深深觉得不甘心的是,只要滕冰阳愿意,他随时可以取代她,南华已经变成腾云的囊中物了。
这不是既荒谬又可笑吗?她的舅舅、舅妈们不愿意让流有范家血液的她经营南华,却甘心将南华让给一个外人,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混乱与沮丧中,不知道怎么搞的,滕冰阳的脸忽然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记忆力奇佳的她想起三年前在一次工商聚会中,滕冰阳对她说的话,现在想起来,原来他那时就已经预谋这么做了。
他真是个可怕的人,为了报复居然会这么对付她!发觉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想像那个男子的心机有多深沉,范怡薰不由得感到背脊发凉。
叹一口气,她发现自己实在没有时间沉浸在恐惧与沮丧里,尽管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可以和他抗衡,她还是不愿就此坐以待毙。
拿起电话,她请秘书帮她接通滕冰阳,现任腾云集团董事长的电话。
「是范董事长吗?好久不见,怎么样,近来可好?」
低沉中带有那么一点隐藏不住的意兴风发,滕冰阳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来,范怡薰完全可以想像他春风满面的样子。
滕冰阳顺利标到几件工程使得他在腾云的地位迅速回升,今年董事会上,在他父亲的授意下,他出马角逐董事长宝座,果然顺利当选董事长;从他父亲的手中接下经营腾云的棒子后,现在他的事业可说是由谷底爬上巅峰,也是他最不可一世的时候。
既然已经知道他是针对她而来,范怡薰也就懒得跟他客套,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
「你到底想怎样?」相信他绝对不会只是买南华的股票来玩玩而已,她的口气一开始就很咄咄逼人。
「咦?我不明白范董事长指的是……」
原来除了手段卑鄙之外,这位腾云新任的董事长装傻的功夫也是一流,捺着性子,范怡薰平静以对:「南华的股票。」
伴随着让人不舒服的轻笑,他说:「喔,这个啊,这一年来你们南华的股票涨得很快,投资人对你们好像很有信心,而我这儿也刚好……」
「请不要再跟我兜圈子好吗?我知道南华的股票有半数以上已经落入你手中,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要怎样?」即将任人宰割的不甘心使得一向温婉的范怡薰忍不住握紧话筒,甚至连指节泛白了都不自知。
电话那头滕冰阳有一小段时间沉默,范怡薰并不知道他正好整以暇地享受他经过努力所拥有的初步成果。
「假如你是以董事长的身分询问我这个拥有最多南华股票的持有人,口气是不是应该还要再修正一下呢?」
听他这么一说,范怡薰总是闪着温和光芒的眼眸忍不住眯起,「你是承认你以卑鄙的手段收购我们的股票喽?」
他又漾起那种让人不舒服的轻笑。
「你的说法我可不苟同,范董事长,要不是这几年我费尽心机在市场上收买那些散户手上的南华股票,你们南华的股票哪会涨得这么快;而且你舅舅和舅妈手上的那些股份也是他们心甘情愿出让,说起来,我还吃大亏呢!我不仅用高于市价的价格将那些股票买下来,还把我目前行情正看涨的滕鸿科技股票便宜地卖给他们,我这样做哪里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