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幸福的味道之中,她暂时还不想担忧他们的未来。
「汪小姐,这边请。雷先生和裴先生已经到了,在角落的老位子。」领位的服务员认得汪筱宁,笑容满面地说道。
「我自己进去就好了,我要给他一个惊喜。」他们约了八点要吃晚餐。可今天老板有事,所以咖啡厅七点半便打烊关门了。
「那您慢走。对了,今天的甜点是草莓塔。」服务生小声地告诉汪筱宁。
「真的吗?好棒!」汪筱宁眉飞色舞地比出一个V字形,高兴地低呼出声。
服务生见状,也跟着笑了。
汪小姐善良亲切又可爱,每每吃到好吃的食物,便是一脸幸福的表情。所以,厨师和员工们都喜欢看她享用美食的样子,总觉得她甜美的脸庞一笑,大家也会跟着幸福了几分。
「小陈,谢谢你喔。」汪筱宁和服务生挥挥手,俏皮地挨着墙壁溜了过去。
角落的四人座以一座高宽约莫一百五十公分的木质雕墙,和其它座位分隔开。
那里原本就是一处设计得相当隐密的地方,加上雕墙边摆着好几棵棕榈树阻挡了视线,所以汪筱宁一下子便顺利地捱近了雷家骥和裴宗涛身后的那道雕墙。
汪筱宁倚着墙,打算出其不意地冲出去吓他们两个一跳,她深吸了一口气,蓄势待发中。
「你下星期真的要和那位森田小姐相亲?」裴宗涛说道。
相亲?汪筱宁正要站起来的身子,猛然又蹲了下去。紧握着双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雷家骥怎么可能会去相亲!他从来就不想结婚的,不是吗?他已经有她了,不是吗?
汪筱宁揪着心,竖起了耳朵。感觉时间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之后,她才听见雷家骥用着他一贯冷静的声音说道--
「没错,我是要去相亲。所以我们和筱宁下星期五的晚餐得取消。」
雷家骥现在说的是人话吗?汪筱宁重重地咬住手掌,不准自己叫出声来。
此时,正专心谈话的雷家骥和裴宗涛,并未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已经让一个女人心碎到几乎崩溃。
「你不是不婚主义吗?干么跑去相亲?」裴宗涛皱着眉,斯文的娃娃脸上有着不以为然的表情。
「我还是不婚主义着。」雷家骥修长十指交握于桌上,镇定的样子像在讨论今晚的菜色。
「你在说笑话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相亲的目的是为了结婚!」裴宗涛不能置信地瞪着他,不满地提高了音量。
「对我来说,相亲只是一种手段,我们家族在美国房地产或许很强势,但在日本的银行界仍处于弱势,需要森田家的协助。日系家族的保守性,你应该也很清楚。我只要让森田家以为我正和他们家族的女人交往中,他们协助、入股的意愿就会变高。」雷家骥喝了一口红酒,淡淡地说道。
汪筱宁闻言,牙齿深深地陷入手掌之中,可她不觉得痛。因为雷家骥的话在她的心脏,捅入了一根麻醉针,麻药的效用正一点一点地麻醉她全身。
「那筱宁怎么办?」裴宗涛抢过雷家骥手中的红酒,正经地问道。
「我只是去相亲,并不是去结婚,你不需要替我盖上一个『负心汉』的戳章。」雷家骥拿回自己的酒杯,不悦地往桌上重重一放。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要让对方家族或者森田小姐认为你们在交往,难道不会对她做出一些亲密举动吗?你当筱宁是什么?没有感觉的恐龙吗?」裴宗涛一拍桌子,俊雅面容难得地动怒了。
「筱宁是我的人,我不会亏待她的。」雷家骥寒声说道,习惯下令的他,并不习惯被人诘问。
汪筱宁隐忍多时的眼泪,在听见雷家骥说出那句话的同时,夺眶而出。
好一个雷家骥!好一句不负责的话啊!
「你把话说清楚,否则筱宁怎么办?她跟着你也有一段时间了,她那么善良、体贴……」
「你对筱宁的在意,是不是太踰矩了。」雷家骥打断裴宗涛的话,深眸危险地一瞇,表情严肃且介意。
「你搞什么鬼!你才是应该对筱宁最在意的人,结果你居然要去相亲!」裴宗涛一反常态地对好友低咆着。
「汪小姐,妳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名正要过来替雷家骥那桌加水的服务生,不明所以地对着躲在一旁的汪筱宁问道。
雷家骥闻言,脸色一变,霍然站起身,回头一望--
汪筱宁正低头咬着手背,脸色苍白地缩在墙角,可怜悲惨得像朵被风雨摧残过的小白花。
「汪小姐,需要帮忙吗?」服务生先打破了沉默。
「不用了,我……我只是在捡东西。」汪筱宁摇着头,不想抬头让人看到她含泪的眼,只好让视线继续停留在雷家骥那双阗黑发亮的皮鞋上。
「找到了吗?」服务生弯下身,也想帮忙。
「捡不回来了。」汪筱宁低语着,小脸却垂得更低了。
雷家骥脸色一沈,齿颚处的关节发出紧绷的「喀啦」一声。
「汪小姐,妳说什么?」服务生没听清楚她的话,又追间了一次。
「这里没你的事了。」雷家骥走到汪筱宁身边,话是对服务生说的,可那双锐利的眼却是愤怒地直瞪着汪筱宁。
服务生被雷家骥荏厉的表情吓到,同情地看了汪筱宁一眼后,火烧屁股般地转身离开了。
「我……我要走了。」汪筱宁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却仍然没有抬头。
雷家骥用一种不容许她挣脱的力道,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向他们的座位。
汪筱宁看着他刚毅的侧脸,她没有力气反抗他,又或者她的心里还希望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吧。
总之,汪筱宁还是坐到了她的老位置上--雷家骥的身边。
「筱宁……」裴宗涛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悲惨的小脸。
「嗨。」汪筱宁抬头给了裴宗涛一个微笑,隐忍着悲痛的水眸根本掩不去哭泣的痕迹。
「妳都听到了?」雷家骥握住汪筱宁的下颚,紧盯住她水亮的眼。
「对。」
汪筱宁望着他脸上怒不可遏的表情,她疑惑着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或者眼睛有问题,否则怎么该生气的她没生气,他却是脸色铁青、怒火腾腾,而且居然表现得比她还理直气壮?
「妳为什么鬼鬼祟祟地坐在那里?」雷家骥怒眸一瞇瞪视着她,脸色黧青地像夜里骇人的鬼。
「我如果不鬼鬼祟祟地坐在那里,这辈子就永远被你蒙在鼓里了,不是吗?」汪筱宁看着他责难的神态,她心头一揪,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可她没有掉泪,她只是睁着一双无神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雷家骥。
他平常对她就是这么横眉竖眼的吗?还是,他现在正恼羞成怒呢?
「相亲只是一种手段。」雷家骥说道,不准自己对她的柔弱神态心软。他可以妥协和她的家人见面,但他不会让她干预他的生活及决定!
「我不懂什么手段不手段,我只知道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你就该尊重我。」汪筱宁听见自己的声音镇静地说道。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开始飘出身体,飘在她的头顶上,冷静地俯看着她和雷家骥之间正在发生的一切。
「相亲是公事公办、是家族义务,这和我尊重妳是两回事。妳对我的意义,妳应该比谁都清楚。」雷家骥抿紧唇,不快地看着她。
「不,我不清楚。」汪筱宁苦笑着摇摇头,指甲陷入了掌心中,烙出一痕红色深记。「我只知道如果你去相亲,也许哪天你就真的和那位森田小姐结婚了,那我……情何以堪呢?」
最后的一句话,低弱地与啜泣并无二致。
「我绝不会和任何女人结婚的。」雷家骥咬牙切齿地说道。
汪筱宁看着他的怒眸凶眼,她惊跳了一下,心从万仞高峰被扔进万丈深渊里。原来,她对他的意义,也不过就是「任何」女人中的一个。
她不要是「任何」女人!
她是汪筱宁!
汪筱宁毅然拉下了他扣住她下巴的大掌,哀莫大于心死后的反常坚强,让她挺直了胸膛,直视着他的眼说道:「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告诉过我,你绝对不会去相亲的!不是吗?」
雷家骥瞪着她,发现他不真的认得这个正和他针锋相对的女人。交往近一年,筱宁从未对他发过脾气,更遑论是出口反驳或怀疑他的话。
「我不会和任何女人结婚的。」雷家骥再度强调了一次。
「好。」
汪筱宁黑白分明的眸子覆上一层坚强的保护色,娇软音调也变得坚定无比。她微笑地站起身,朝雷家骥伸出手。
雷家骥瞪着她白皙的小手,心里陡升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妳这是在做什么?」雷家骥粗声问道,并没有伸出手。
汪筱宁冰冷的指尖轻触了下雷家骥的手臂,小巧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水柔的眼睛确实是在看着他,可又像似看透了他,落在另一个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