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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埔里没什么不好。」

  「也罢!看来是没什么人能动摇你,我只是想知道,你当年放弃一切,到这么个乡下地方开一家医院,真的是为了她?」

  言若水撇撇唇,冷哼一声。「别给她扣这么大的帽子,我做的全都是为我自己,我厌烦了那些人事争斗,不过就是医生,哪来那么多啰唆!我不是从事流行事业,在哪里执业都没差别,乡下地方更需要好的设备跟技术:而且这里环境秀丽,心情上比在台北好多了,同事们又都是志同道合的医生,我看不出来这样的景况差在哪里?只要有心,这里还是可以做研究工作的。」

  言庆余点点头,从言若水四年前离开台北,他们便鲜少有机会心平气和的谈话,儿子说话虽不再针锋相对,但从沈彤一离开,他几乎不再开口。

  「这四年来,你没再找过她?」他再次提起,虽然知道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如果一个人存心要离开,她不会希望有人穷追不舍,难以安宁:况且,我们之间的问题并不在这里。」

  是的,如果有心,凭言家的关系,要找一个人并不难,但是言若水却出人意料的沉寂,他没有开口求言庆余一个字:甚至这家中型地区医院,也是他的兄长二话不说投资了一半,其余才由言若水自身及同侪出资负担,共同兴建而成。他彻底的用事实告诉言庆余,绝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初衷,不相信的人,可静观其变,所以他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言庆余当年没料错,言若水与沈彤之间不是第三者能够轻易介入的,即使沈彤离开了,所有的事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只是他与言若水却渐行渐远。他这一生,一直用自以为是的方法爱自己的儿子,而这一次,或许他意识到自己老了,心境已大不如前,他居然希望言若水能再度快乐起来,无论用什么方法。

  「顺道告诉你,下星期六馨馨要订婚了,你会回去吗?」

  「恭禧她,但医院要巡回义诊,恐怕抽不开身。」表情没有半丝牵动。

  「那好,我得走了。」他整整西装下襬,瞄了眼时间。

  「不吃个饭?」言若水跟着站起来。

  「不了,我要去见个朋友,就在附近,你去忙吧!」他拍拍儿子的肩膀,多年来彼此之间的僵持已有些软化。

  言若水不再多言,虽然有些疑惑常年居住台北、且几乎都往国外跑的父亲会有什么朋友在中部乡下,但还是目送着父亲离开。

  他看看时间,是该吃饭了,便坐回办公椅,等待李帆送午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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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动方向盘,小心翼翼地开出那条坡道,避开接连不断驶进医院要就诊的车辆。

  往右拐个弯后,车子顺利的在大马路上滑行,他往人行道上望去,突然踩下煞车,车子在路边嘎声止行。

  他摇下车窗,将头采出去。「惠生,怎么了?」

  小女孩哭肿了双眼,鼻头也红了一圈,发辫松驰散乱,小短裙上都是泥巴、草屑,正在和上次那名中年妇人拉扯着,一看到他,马上小碎步地跑向他,哭得更大声。

  「院长,太好了,我们正要去医院挂您的门诊,您要离开啦?」中年妇人焦急的说。

  「她怎么了?」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审视那张小花脸。

  「和邻居小孩玩,拉伤了手臂,好像疼得满厉害的!」

  他蹲下身,正要碰触那只伤臂,小女孩便一直退后,大叫着:「我不要!我不要--好痛啊--」接着用另一只手捶打着妇人。「我要回家!我要妈咪--」

  「她要照张X光,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们挂别的医生也一样--」

  「不行啦!院长,她妈妈说一定要挂您的门诊,拜托啦!」

  是有些民众慕名而来非要挂他的门诊不可,他看了眼腕表,没有多考虑,抱起小女孩就朝医院大门走。

  如他先前判断的一样,惠生是单纯的脱臼,看完X光片后,他拿了一枝棒棒糖在女孩面前晃。「妳不哭,这糖就给妳。」

  小女孩停了两秒,看了诱饵一眼,陡然又放声大哭,「我不要!我不要--我要两枝啦--」

  言若水额角抽动了一下,抹了把脸道:「叔叔今天先给妳一枝,明天再买另外一枝给妳,可不可以?」他就剩这么一枝,毕竟他不是小儿科医生。

  小女孩倒是停止哭泣了,伸手接过眼前的战利品,言若水趁其不备,迅速将她的伤臂一屈,脱臼处便复了位。

  他抬起头,对妇人道:「没事了,小心别再拉扯到,差不多两天就行了,有问题再过来。」

  「院长,不用挂号了吗?」他是直接将孩子送到X光室的。

  「不必,我有急事得先走,妳看好她。」

  他抹干小女孩面庞的泪,这个动作触动了他,他唇一抿,不再流连,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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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在天清日晏的时候开车闲散的在街上游荡,不管有没有门诊,多数离开医院时,天色皆已暗,所以对医院四周的街景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因此当他转个弯,不经意瞥见在街角一株凤凰树下有一家小巧的咖啡屋时,他忍不住停下车,专注的打量起来。

  咖啡屋的屋顶、门框、窗棂,都是深棕色,而墙是雪白的。让他惊讶的是,前方草坪的每一张桌上、廊沿下,都有大小颜色形状各异的灯挂着,灯罩下都有彩晶缀饰,极为别致。

  也许是白天,难以想象夜晚时的风情,他抑制住了下车的冲动。

  最近,他总是感受到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氛围在四周蕴酿着,让他深埋的知觉渐渐活络起来。他尝到的、看到的,都催促着他的思绪,那张鲜明的笑靥,不停的在对他召唤。

  明知不可能,但思量的次数却日渐增多,可能是他实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疲倦真的容易使人脆弱。

  三三两两的客人进出着,都在对他这辆车行注目礼,他发动引擎,再深深看了一眼那间小房子,便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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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长!」跟诊护士对他使了个眼色,下巴朝门外一努。

  他视线往下一探,悄悄被开起启的门缝闪着一对亮灿灿的大眼,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像只被惊动的小鹿一样马上躲开。

  他轻笑几声,推开椅子,走出门诊室,看见小鹿贴在墙上,嘴里啃着大拇指,有些羞涩的看着他。

  她梳着小马尾,穿着洁净的一件式牛仔裙,细眉弯弯、嘴唇红润,无瑕的肌肤使他忍不住轻捏了一下。

  「妳的手还疼不疼?」他将身子蹲低,与她平视。

  她摇摇头,伸出那只已痊愈的伤臂。「叔叔,我的糖。」

  他从口袋掏出一根有小熊造型的棒棒糖,紧捏在手里。「谁带惠生来的?」

  「隔壁阿姨,」她快速攫住那枝小熊棒棒糖。「还有妈咪。」

  「妳乱跑她们会担心的,走吧!」他轻而易举的抱起她,往另一头小儿科门诊室走去。

  他视线在挤满了妈妈与宝宝的候诊区扫视着,可是并没见到上次那位妇人,他喃喃自语道:「奇怪,妳看见妳阿姨或妈咪了吗?」这些大人未免也太胡涂了。

  「惠生不要打针。」小女孩突然开口。「叔叔别让我打针。」

  打针?莫非是来打预防针的?

  他朝预防接种室走去,果真看见那位妇人在满场巡绕,且面露惶急。

  他的出现吸引了多数的好奇眼光,他再次将孩子送还妇人时,语气略有不悦,「孩子要看好,这里人多,容易走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刚刚跟她妈闹别扭,不肯打针,突然就跑了出去,一下子就不见了。」妇人满脸歉意。

  「她母亲呢?」

  「到另一边找她去了。」

  他抚了一下女孩的面庞,转身便走,约离五公尺远时,他听见小女孩的叫唤声。「妈咪,这是叔叔给我的糖。」

  「惠生。」

  那一声回应,让言若水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只见一个短发齐耳且纤瘦的年轻女人背对着他,正蹲下身与小女孩轻言细语。

  他敛起惊色--他以为会看见一头黑波浪长发。

  他重拾步伐,在回身的同时,短发女人站起身,微笑的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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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帆坐到他面前,明显的在喘,她放下餐盒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老公发出最后通牒了,要我下星期请假待产了,真是受不了!」

  「妳是该请假了,有妳老公接生,不用太紧张。」李帆家乡在埔里,四年前他选择在此开业,李帆也跟着他回乡就业,结果便在这认识了现任的老公,也是这家医院妇产科的主治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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