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御心中警铃大响,不为何,只因今天下午他的父亲也说过同样的话。
“你……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易容术是他特地飞去英国拜师学艺才学来的,他可以保证他的脸皮和下午那张绝对不同,她怎能认出他来?
“热狗先给我,再告诉你啊。”林意真看著那条前後都被夹住的热狗说。
樊御松开了夹子。“可以说了吧?”
“大叔,你的眼神还是没变哪,一看见我就像看见蟑螂的眼神,谁认不出来啊?”啧!他嫌弃她,她还唾弃他哩。
眼神?他愣住,迅速地下了个决定:此地不宜久留!
林意真夹住热狗後就迅速地夹进袋里。
“不管遭遇怎样困境,都要勇敢去面对啊,只要勇於面对,事情总有解决的一天,不要那么想不开,人生还有很多东西值得去追求……”
她再度夹了个肉包放进袋子里。“大叔,你家里还有妻于、小孩在等著吧?想想他们哪,在狂风暴雨的台风夜,爸爸跑路去……喂喂喂,还没讲完哪,怎么就跑了?真没礼貌……”她又朝关东煮进攻。“早点回家哪,大叔。”朝远去的背影喊。
後又拿著一大堆热食到柜台结帐。
“小姐,一共是一百二十八元。”店员见了林意真的熊猫眼偷笑。
一百二十八元……皮包?皮包呢?林意真打开手提行李,怎么找也找不到皮包。奇怪,她明明就放在这里,啊——一定是撞车时弄丢了,真糟……
“呵呵呵,你等等,我请我朋友来结帐…”她努力想挤出个微笑。
怪大叔还没走远吧?她走出店门,快追!
林意真一出店门只见他离去的背影,情急之下就脱口而出:“大叔,请留步!”好奇怪的说法,这一定是“飞龙在天”看太多的後遗症。“我是说请等一下啦。”
樊御充耳未闻,前进的脚步未停,直直朝路边摆放的那台灵车走去。
“喝!还真的是葬仪社的哩!”林意真拔足狂追,在樊御关上车门前拉住车门,不让他关上。“我的钱包撞车时掉了,你有没有两百块?借我两百啦,好心的大叔……”
“别跟著我。”他再度怀疑她就是父亲派来终结他的女人。但可能吗?父亲会派长相如此不入流的人来当他的妻子吗?还是她易容成丑女以降低他的防心?
他突地伸出手来捏住她的脸蛋——
“这是真皮吗?”触感挺滑嫩的,应该是真皮。
“哇——”林意真大叫,然後退了三步。“你、你想干嘛?你这个死变态!”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靠!她曾经看过一部片子,是说一个酷爱搜集“人面灯笼”的变态杀人魔连续杀人的故事,不会吧?难道他看上了她的面皮?难道说他从下午就一直跟踪她?他想杀了她?
她抬眼望向坐在灵车上的他,灵车上的变态杀人魔?她脚软了……
“我、我的肤质很差,近看有小粉刺,而且三不五时会长、长痘痘,另外我的五官平板,一点也不立体……总而言之,如果你想拿我的脸去做人面灯笼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做起来绝对不美,一定会很丑……”
她吓得讲话忍不住结巴,并且左右张望有什么武器可以拿来防身。“你不喜欢看丑东西吧?对吧?大叔?求求你饶了我吧……”没东西啊,呜……难不成她会死在这里?从这里尖叫,便利商店的店员听得到吗?她的声音恐怕会被狂风给隐没吧……呜……
她在胡说些什么?人面灯笼?她以为他是变态吗?太好笑了吧!只可惜他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我不是变态。”他道。
废话,变态总一再强调他不是变态。
“另外,你的应变能力差到不行,真正遇到变态时,你应该拔足狂奔,而不是脸色发青地呆站著。”这个熊猫眼小姐是个呆子,他当下确认她绝非父亲派来的女人,因为父亲知道他喜欢聪明的女人,绝不会派个呆子给他。
说的有道理,她怎么“熊熊”给它忘了?她可以跑嘛!林意真马上傲预备动作……
“等一下。”他拿出两张千元大钞。“找个地方把自己清理一下,你看起来很糟。”岂止糟,简直刚像从污水中捞出来的,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湿、不脏。
啧……天底下居然会有这种女人,他在心底为她摇头叹息。
“啊?”变态叔叔要给她钱?
“拿了钱之後就快滚,别再跟著我。”樊御看著那双呆滞的黑轮眼说著。
“啊?这……”
不等她废话,樊御将钱洒出车窗外就开著灵车走了。
林意真捡著地上的钱:“多谢啦,变……好心的大叔。”
她返回便利商店,结了帐。
“请问一下,这附近最便宜的饭店是哪家?”
“最便宜的喔……”那店员想了一下。 “应该是‘吴新吉饭店吧’……”
“不不不,我是问最便宜的饭店,不是最贵的。”五星级饭店她住得起才怪。
“呵呵,那是谐音啦,吴先生开的饭店是我们镇上唯一一间、也是最便宜的没错,投宿一晚只要三百五十元,那地方就是在……”店员咕叽咕叽地说著。
“真是多谢哪。”
“哪里,哪里。”店员只要对上她的黑轮眼就忍不住发笑。
第二章
七月七日 晚上七点五十分
吴新吉大饭店
“气象快报:强烈台风培拉已於傍晚五点三十分由淡水河登陆,今晚到明天上午将会是台风势力最强的时候,请全台民众保持高度警戒,严防豪雨、强风所带来的灾害,防台中心也呼吁民众尽量减少外出,以策安全……”
吴家在当地经营饭店业已经有四十年历史了。这是一间两层楼老旧建筑,外观看来甚为不起眼,招牌小小的,不细看很容易错过。
饭店主人吴新吉听著收音机里播报的台风最新动态,朝外头看了一眼,道:“老婆,这风雨可真不小呢,我看我们还是早点打佯好了,反正应该也没什么人会来投宿了。”
“强烈台风哩,活到这把年纪也没经历过几次强烈台风。”吴陈金叶从帐簿中抬头,坐在柜台内的两人同时将眼光瞄向外。“也好,反正只差一间房就全部客满……”她低头翻了翻住房纪录。“老公哪,这强台也让我们的生意变得更好了。”
吴新吉一走出柜台想拉下铁门,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个全身淋湿的年轻男子迎面而来。又有客人上门了。
“请问一下,附近有什么五星级饭店吗?”那浑身湿透的男子不确定地问道。
吴陈金叶抬头。“方圆五百里只有这一家饭店,哪,你看我背後的招牌……”她用手比了比身後:“吴新吉是我先生的名字。”
“也就是我的名字。”吴新吉跟进了柜台。
那男人微微一愣,留著小山羊胡的嘴角抽动了下。这男子戴著黑色粗框眼镜,年约三十岁,黝黑的脸上满是坑疤,穿著一身铁灰色还沾了油渍的工作服,看起来职业应该是做苦力的劳动份子。
“请给我一间有卫浴设备的套房。”那苦力答。
“现在就只剩一间房,卫浴是共用的,要不要?”
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老板,那就请给我一间房。”
“老板,我要一间房!”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一进旅馆就朝柜台直喊。
林意真将拼命滴水的头发用手指往後一梳,只要她走过的地上全是水渍。她冷得脸色发白、唇色发紫,肿大的黑轮眼让她的狼狈指数立刻升高;她浑身上下都是泥泞,活像从水沟中爬出来;另外,她的头发已乱到可以让小鸟在她头上筑巢了。
老天爷啊,这是什么鬼饭店,那么难找,让她在巷子里绕来绕去,狂风和暴雨吹打得她几度站不直身子,有好几次她差点就被天外飞来的物品给打到,最後一个不小心居然跌到水沟里,幸好她福大命大,最後还是靠自己的力量爬了出来。现在的她是又累又狼狈,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歇脚。
吴陈金叶看著柜台前同样湿答答的两人,她露出金光闪闪的牙微笑著:“我们就只剩一间房了。”
而吴新吉则补充说明:“这附近只有我们这一间旅馆可以投宿。”言下之意就是非在他们饭店投宿不可。
“啥?”林意真愣住。
当林意真一进门时,樊御就已经认出她就是那个黑轮小姐,他微微侧过身,不想让她认出他,特别是要避开任何眼神上的接触。
“老板,是我先投宿的。”他沉声道。“需要多少钱你不妨直说。”
这回是娘娘腔的声音。
“老板,我们同时说要投宿的,这样不公平吧?”林意真叉腰,一副准备找人干架的样子。
“这真是为难哩……”吴新吉站在老婆身边,对她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低声咬耳朵。
半晌——
“好吧,两位客人,你们就互相竞价,出价高者得标,这是我们可以想出来的最佳解决之道了。”有钱的是老大,就让钱大爷站出来讲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