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闻言沉默不语,过了半晌,他才对身旁的小道士说:「念德,你带两位女施主到后山去找你尽尘师叔。」
「原来师叔的俗家名字叫南壮飞?!」念德惊讶道。
他八岁上山至今已有四年,这四年来他见到师叔的机会,可说用五只手指头就数得出来,更别说是知道师叔的真实姓名,这也难怪他会吃惊。
「少废话,还不快带路!」老道士嘴上斥骂,但眼神却无怒意。
「是,师父。两位女施主请跟我来。」念德兴高采烈的说。
念德想到又可以去找小他一岁的师弟就不禁高兴起来。在这一大片山林中,能见到的人没几个,除了师父和一些砍柴的樵夫外,就只有那位叫独孤隽的师弟了!虽然师弟总是一副冷傲、不搭理人的模样。
后山的古木浓密得不见天日,若是不识路的人置身其间必定会迷失方向,加上弥漫在林间的薄雾,让人更觉阴冷,紫衣不禁微颤地紧紧靠在小茜的身旁。
走出树林后,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一座被群峰环抱的湖,眼前的景色充满了秀美与宁静,深深吸引众人的目光,紫衣原本疲惫的明眸顿时显得熠熠动人。
「师叔、师弟。」念德朝湖边一间木屋高声喊着。
他话声方落,一道人影便从屋内飞出,很快地落在他们面前。
「有什么事?师兄。」冷淡的声音从来人口中发出。
「哇!隽师弟,多日不见,你的轻功真是愈来愈好了。」念德鼓掌赞美,丝毫不在意师弟的功夫远在他之上。
「师兄,有事吗?」独孤隽还是一副淡然的语气。
「噢,对了,有位女施主要找师叔。」
「找师父?」独孤隽看了小茜及躲在她身后一脸倦容却不失清秀可人的紫衣一眼。
「是的,我找南壮飞。」小茜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名十岁出头的男孩,他年纪虽轻,但眉目间散发出的器宇昂然令人印象深刻。
「是谁找我?」
山林中突然响起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众人还来不及朝发声处望去,一条人影便已翩然降至面前。
「师父。」独孤隽恭敬唤道。
「师叔。」念德同样必恭必敬的喊了一声。
小茜定神凝视眼前魁梧英挺、蓄着胡须的道士,他就是南壮飞?
「请问施主找贫道有何指教?」他语气温和的问。
小茜礼貌的自我介绍,「我叫小茜,是我们家小姐要我来的,小姐名叫花绫绫。」
「绫儿?」乍听见这多年未曾提及的名字,尽尘道长诧异的微挑一眉。
「小姐在一个多月前已经过世了。」说到这里,小茜不由得悲从中来。
「过世?!」他一脸的错愕,「怎么会这样?」
她从包袱中拿出竹笛递给尽尘道长,一脸悲伤的说:「小姐因病魔缠身多年,不幸在一个多月前过世,留下一女想请道长代为照顾,请道长务必收留我家小小姐。」说完,她领着紫衣跪在地上。
尽尘道长连忙将她们扶起。「小茜姑娘,我和绫儿的情谊非比寻常,她临终交代的事,我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他抚摸着孩提时送给花绫绫的竹笛,脑中泛起她的倩影,不禁长叹了口气。
他在紫衣面前蹲下身,微笑的说:「乖,你叫什么名字?」
「紫衣。」稚嫩的声音细若蚊蚋。
尽尘道长伸手摸摸紫衣柔细的头发,确定她就是绫儿的女儿,因为两人长得实在太像了。绫儿小时候就出落得娇俏动人,想必紫衣长大后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紫儿乖,以后你就住在师父这里。」南壮飞把独孤隽拉到她面前,笑着说:「他是你师兄,叫独孤隽,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他。」接着,他看向徒弟,「隽儿,快叫师妹,以后你可要多多照顾她。」
「师妹。」独孤隽淡淡的开口。
「师兄。」紫衣怯怯的唤了声。
「紫儿,以后你要乖乖听话,要多保重自己,茜姨有空会来看你的。」小茜不舍地抱着紫衣痛哭。
「茜姨……」她哽咽的喊,晶莹的泪水缓缓流下脸颊。
「小茜姑娘,你不留下来吗?」尽尘道长有些担心她一位姑娘家无依无靠的,要怎么生活。
「多谢道长,小茜要回醉怡轩。先前为了医治小姐的病,跟人家借了不少钱,所以我必须回去。谢谢道长收留紫儿。」小茜再一次跪在地上叩头答谢,但很快就被尽尘道长扶起。
「小茜告辞了。」
「告辞。」尽尘道长对于小茜的忠心很感动。
小茜含着泪水不舍地看紫衣一眼后,转身沿着原路走去。
「师叔、师弟、师妹再见。」说完,念德便飞快地赶上小茜,怕她迷路。
看样子这里只有念德最为高兴了,因为他又多了一个美丽的师妹可以陪他度过山中的无聊日子。
☆☆☆
山中的夜是如此的寂静,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尽尘居内。
独孤隽坐在木床上打坐,尽尘道长则到无涯山上闭关练功。他虽是居住在尽尘居,但他练功的地方是在湖的另一边,当他闭关练功时鲜少离开无涯山,每隔一个月才回尽尘居看独孤隽及教授他新的武功,其他时间均由独孤隽自己练习。
独孤隽盘腿坐在床上,脑中浮现秘笈的口诀,正想照口诀练功时,屋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哭泣声,他剑眉微蹙,想要再静下心来,但他的心却不断地被哭泣声所牵引。
半晌,他乾脆下床走到屋外,循声在湖边找到了哭泣的紫衣。
当他看到她瘦小的肩膀不断地抽动,内心不由得涌起强烈的保护欲。独孤隽清楚地明白他将会永远保护、疼爱这个小师妹。
「为什么又哭了?你已经哭了一整天,再哭下去会把眼睛哭坏的。」独孤隽坐在紫衣身边,捡起地上的石头往湖中丢去,原本平静的湖面立刻浮现一圈圈的涟漪,有如此刻他的心情一样,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紫衣曲着膝,小脸蛋埋在两膝之间,依然故我地哭泣,而且比刚才更大声。
「别再哭了。你今晚都没吃东西,拿去,这个馒头给你吃。」他将一个馒头硬塞入她的小手里。
紫衣缓缓抬头,满脸泪痕地看着独孤隽,过了片刻,才将手中的馒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塞。
看她满脸泪痕地吃着东西,独孤隽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紫衣白了他一眼又继续吃馒头。
独孤隽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有些开玩笑又有点心疼的说:「你哭了一天都不觉得累啊?」
紫衣闻言,好不容易停止的泪水又冒了出来。「人家想娘、想茜姨嘛,而且这里好黑、好静,我好怕哦。师父又不在,你也不理我,我真的好怕、好怕……」她细小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独孤隽立刻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柔声安慰道:「紫儿,对不起,师兄不是不理你,只是我没有兄弟姊妹,所以不知道要如何和你说话。不过你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真的?」紫衣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底闪着喜悦。
独孤隽微笑地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什么意思?」紫衣歪着头不解地问。
「咦,你娘没教你读书识字吗?」独孤隽诧异的问。在他四岁那年,他娘亲就请夫子到府里教他读书、写字,直到家变后他来到尽尘居,依然每隔三天就要到前山的尽缘道观与师兄一起习字、读书。
紫衣摇摇头说:「我娘生病了,所以她没有教我。」说完,她拍拍小手,终于把馒头吃完了。
独孤隽用衣袖帮她擦掉嘴角的馒头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读书、写字,我会慢慢教你的。」
「好啊!」紫衣终于开心的笑了,这是自从她娘去世后,她第一次开心的笑。
独孤隽被她那抹发自内心的偷悦笑容所吸引。
「师兄,你对我这么好,我将我的宝贝送给你。」紫衣边说边把系在腰间的绣荷包打开,取出一条紫色发带递给独孤隽。「这是我最喜欢的发带,我将它送给你,因为我最喜欢你了。」
独孤隽凝视手中的发带,半晌后,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贝壳,「这个送你,因为我也最喜欢紫儿了。」
紫衣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小贝壳,放在掌中左右翻看着,「好漂亮哦!师兄,你帮我把它穿在银链上好吗?」
独孤隽很高兴紫衣喜欢它,于是依言取下银链,将它穿过贝壳后重新戴在她的脖子上。
此时,夜已深了,独孤隽温柔的拉起她,「我们进屋去吧,外面有些冷了。」
紫衣顺从的点点头,任他牵着自己的手进屋,一边把玩着银链上的小贝壳。
第二章
深山峻岭之中,处处可闻银铃般稚甜的笑声。紫衣在花丛里追着蝴蝶东跑西跑,一张粉脸红通通的煞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