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到门口的林大爷好脾气的转头,“这是你要学的第一课,我林某从来不是君子,我是生意人,还是很奸诈的那种。”他朝他摆了摆手,举步离开。
这单生意不知道有没有赚头?林大爷没有什么把握的摇摇头。他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仔细看过林玦的衣物,发现他的单衣乃是上好宫缎所裁制的。
能穿到这么好的衣服,右手又有惯拿笔的薄茧,想来不是豪门,就是世家,不趁林玦糊涂的时候多敲一点,有违他奸商的盛名。
林大爷带点邪气的笑漾在唇边。这位俊朗优雅的爷儿,容貌宛如闺中静女婉约娇柔,总是引得一票好男色的富贾纨绔子弟垂涎不已;但是海一般的深沉心机,却让错把他当娈童男宠的大爷公子们吃尽苦头,赔了大把金银珠宝,才大大的懊悔错看了这个精明阴狠的生意人。
说到京里姓林的不少,但是提起“林大爷”,大家也只会想到住在沁园的这位奸商巨贾。说相貌,就是当今的贵妃娘娘也没那么好看;说到赚钱,就算是铸铜司也没他那么会挣钱。
当初他来京中的时候,不过是个少年公子哥儿,听起来倒像是跟神医林府有些渊源,据他说,林府是他远亲,给了点资本让他做生意。
这么个俏生生、水嫩嫩的小公子哥儿,多少豺狼心的歹人故意亲热着、巴结着,给些小甜头想趁机吞了他那丁点儿资本,什么龌龊手段都出笼了,哪知这个小公子哥儿饵是吞了,偏偏不上钩。
请客,他一定到。管他春药、迷药、乱七八糟药下在酒菜里,他一样谈笑风生,到他告辞还当那些是补药,一点妨碍也没有。
招他看货,他也一定到。故意卖他些劣货,他也笑笑的挑选些买了,最让人跳脚的就是这个。明明卖他的是劣货,他就是有办法卖出去,卖也就卖了,还可以卖出令人吐血的高价。
有回卖他一批破茶碗,这批破茶碗是从一个病死老头那儿买来的,他们故意诳他是古董,敲了他一大笔银子,哪知道他反而多出两成,全包了。
转个身,他拿去给人鉴定,说是高丽茶碗,价格翻了十来倍,赚了好几翻不说,还靠这批破茶碗打进了富商圈子,站稳了脚跟。
抓住了这富裕风流时代好鲜尝新的需求,他勇于接受四海港口、丝道旅人的货物,他眼光独到又敢大胆投资,没两年,他就跃居巨贾之列。触角从当初的贸易,延伸到织坊、书肆,甚至连红袖招的艳帜都扬起,当起老板来了。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这位俊雅标致的公子哥儿不娶妻,却纳了三房美妾。这三房美妾有世家小姐、当红花魁,还有江湖侠女,姨娘们不但相处和睦,还当起林大爷的臂膀,各有所司的事业。
难怪京里的说书先生除了剑仙鬼怪、鸳鸯蝴蝶外,最爱说“沁园三美”的传说本子;每每说到“沁园三美”,真真座无虚席,人人听得津津有味。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蝉鸣不断的午后,林大爷一厢喊热,一厢走入三姨娘的“凌仙阁”。
凌仙阁隐在一片竹林之后,翠竿阴凉,令人暑气全消;雨花石砌的小径蜿蜒,散步其中,还真有点仙气。
穿堂里,他的三个姨娘都闲坐着喝茶摆龙门阵,瞧见他来,竟没一个人站起身迎接。
“啧,瞧瞧我把你们惯的。”林大爷拿起大姨娘的茶杯就口,“相公来了,还不赶紧起身迎接?”
“那也得看嫁的是不是假相公?”大姨娘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二姨娘噗哧笑了出来,三姨娘拿书掩着脸,不想让他太难堪,双肩却忍不住抖动。
“唷,我的红儿,你现在可是后悔了?”林大爷用扇柄托起大姨娘的下巴,“当初怎么说的?你不是说什么都要嫁给我,进了门就后悔啦?”
提到这个,红姨娘就一肚子气,“丽婉,你还说?你还敢说!要不是那个啥王爷的硬逼着我,我会往你这火坑跳?”她忍不住骂了句粗口,“老娘居然嫁了个假丈夫!什么命啊?!你倒是给我说,你是当找们娇妻美妾呢?还是当女长工?”
“当然是女长工。”丽婉笑嘻嘻的又喝了一碗凉茶。
红姨娘气得喊叫起来,“你们听听她这话!娶我们进来是当长工的!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拿去嚷嚷,说林大爷是个女红妆?”
“他们会对京中第一花魁瞎了眼嫁给女人比较有兴趣。”丽婉摸了摸下巴,“这倒是传奇本子的好题材。”
红姨娘气得扑过去打她,她一厢躲,一厢嚷着:“杀夫啦!”其他两个姨娘则笑得几乎跌地。
对的,这位鼎鼎大名的奸商巨贾林大爷,事实上是神医林府的大千金,林丽婉。
当初她乔装打扮到京里,本来是来巡查京里的医馆药铺生意,哪知道玩着玩着,居然玩出了兴趣,玩出了一个“林大爷”,也玩出了三房美妾。
说真话,她还比较喜欢当男人一些。若不是顾念父亲的期望和年老的祖母,她真的很想就这样待在京里别回去了。
“这回又能待多久了?丽婉。”二姨娘拉她坐下,“织坊的帐我都交了,只是宫里的公公我实在应付不来。先是挑剔货色,订了货又不要了,一天到晚跟我要人,莫不是你连公公都勾搭上了吧?”
“他们哪是想我,是想我疏通的银子!”她索性倚在二姨娘的怀里,“好香。小爱,你倒是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当初见你,我还以为哪来的俊俏少侠。”
爱姨娘不依的啐了她一口,脸都红了,“够了没?已是陈年往事了。”
爱姨娘原是“明剑山庄”阮家小姐,闺名阮爱。阮老庄主就这么一个独生女,想儿子想疯了,就把阮爱当儿子养,却不知道这个称职的“少庄主”除了一身好武艺,还有一手好绣工。
阮爱白天男子装束,和黑白两道显赫人物周旋,晚上就换上女装精心刺绣纺织。丽婉本来不知道她是女子,两人相谈甚欢,结为莫逆。
一个飘雪天,不拘小节的丽婉替她拍了拍胸口的雪,看着捣着胸口满脸通红的阮爱,丽婉瞪大了眼睛,却笑出来,“我说,阮兄,‘妳’未娶妻,身上的荷包也太精致了些。”
“你……”阮爱一直认丽婉是知己没防头,这下子……这下子……
“看来我要负责了。”丽婉严肃的点点头,凑到她耳边,“只是,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
阮爱提心吊胆的等着听,丽婉却拉起她的手,覆在自己胸前,结果换阮爱瞪大了眼睛。
“很好。”丽婉更严肃的点头,“换你也得负责了。”她勾勾手指,“你知道的,我不能娶妻,但是可以娶妾,咱们私奔如何?”
私奔?!跟一个女人私奔?
“嗳,你到底喜欢当男人还是当女人?赶紧考虑清楚啊!”丽婉满脸甜笑,却有些邪气,“跟了我有什么不好?绫罗绸缎,吃喝不愁,你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爱去哪就去哪,你若有了属意的男人,我再把你嫁出去就是了。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你又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信不过我吗?”
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邪,她还真的跟丽婉走了。
或许她也厌倦了那种假男人的生活,整天提心吊胆的。不消说,这件事情闹了个天翻地覆,她爹拿着剑跑来沁园要杀人。丽婉只是大大的揖了一揖,悄悄的在阮庄主耳边说了几句,阮庄主阴晴不定的看了丽婉,又看了阮爱一眼,哼一声,恨恨的离去了。
阮庄主回去就宣布少庄主遇到高人,习艺去了,提也不敢提阮爱私奔的事情。
阮爱是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顽固的爹是怎么让丽婉三言两语就打发,问丽婉,丽婉只是搂着她,一面喝着桂花酿,道:“这是机密,说不得。不过男人不也就是那么回事,面子大过命,哼!”
所以阮爱就这么留了下来,成了沁园三美的爱姨娘,替丽婉管着偌大的织坊。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那群公公我去打发就得了。”丽婉倚着爱姨娘,“这次我可以留得久些,起码也好几个月。小爱,你可开心呀?”丽婉摸了摸她光滑的脸蛋儿。
“少装那副轻薄样。”爱姨娘将她推开,“装给谁看啊?去去去,热煞人,别腻着。”
三姨娘只是把脸越发埋在书后,肩膀抖得更厉害。
“秋儿,忍笑会内伤呢!”丽婉用眼神勾了勾她,“把书放下我看看,你那脸红的毛病是退了没?”丽婉见她不留神,一把夺了她的书。
“欸,我没有……”说是这么说,秋姨娘倒是真的脸红起来,两颊如霞,酡然若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