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儿无精打采地倚在回廊圆柱上,整个人看起来茫然若失。她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他了!心底藏着满满的、说不出的思念。
沉稳的脚步声唤回她的心思,她站直了身子,往步履声响的方向快步跑去。
待看清是何人,她猛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又只有他而已?另一个人.呢?滟儿脸上难掩失望的情绪。
来的人不是她所想的人,而是符刚!滟儿面露难色,思索着要不要开口跟他说话,然符刚却早她一步做了决定。
“你在这里做什么?”符刚的口气很不耐烦。一连几天,都看到她站在这里,有时候,这女人甚至还突然跑向他,却又忽然停下脚步,等他走近时,她还是那种不搭理人的样子。
以他符刚的性子,女人不理他才好,省得麻烦。但几天下来,他已经受不住滟儿的“怪”行径,决定向她问个清楚。
滟儿咬了咬唇,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问他:“泱……泱师傅人呢?”
她心底有股隐隐的情绪,似针断断续续地扎在她的心口上。为什么?不管她什候时候去找他,他都不在?她只好在他回房必经的回廊上等,可是,还是等不着!
符刚脾气直,哪察觉得出女孩家的心思,加上他老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除了姬瑢嫣之外,全都想“倒贴”他的主子。于是,他很是不客气的说:“爷最近为了春狩的事可忙得很,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别去烦他了!”
春狩为周朝礼制中,四季固定的畋猎活动之一,身为太宰师傅的易泱,理当有诸多事宜待他安排。
可符刚却也只知爷大概是在忙这事儿,连他都好几天没见着他人了。符刚平日大咧咧地,但对易泱,却极尽职守随侍在侧时,他心思放得特别细。其实,他心底也觉得奇怪:爷很少没交代一声,就像这般整日不见人影啊?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符刚看滟儿心不在焉的模样,加重了语气。
“我只是想……看到他就好……”滟儿的声音细若蚊纳,符刚根本没听进去。
“真是够了!我还有一堆事要忙,干嘛和你在这里穷磨蹭啊?!”符刚直觉懊恼,本想问她整天呆站在这里做啥,可这小妮子却完全不理他,自个儿在一旁自说自话。
她不就一直都是这个怪样儿吗?符刚心想。
他摇摇头,哼了声,径自走开。滟儿仍愣在原地,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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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送我的吗?里头是什么?”瑢姆看着桌上的锦盒,像是收到礼物的孩子般,有着说不出的兴奋。
“打开看不就知道了?”易泱说。
她将锦盒打了开来。“是剑?”
锦盒里的两把剑上,分别铸上“瑢嫣”、“引天”的字样。
瑢嫣拿起了“引天”那把剑,那是她未婚夫婿的名字。她抚着剑上的铸字,脸上的表情,犹如春风绕指柔。
易泱望着她,想起另一个人似曾相识的神情。
他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说:“当做是你成亲的贺礼。”
“谢谢泱师傅!”瑢嫣朝他盈盈一笑。忽地,像是察觉出什么,收住了笑容。
她察觉到易泱清逸俊秀的脸上,似乎透出一股异于往常的神色。即便他已刻意抑止住,眼眶底下,仍有他连夜未成眠的证据。
“你……怎么了?”她的思绪飞快运旋,想悟透那神色的含意。
“啊?”易泱不明白她的问题。
“你看来好……”瑢嫣话到嘴边停住了,她觉得泱师傅看来——好憔悴!她决定换个方式说:“几天不见你,还忙吗?”
易泱只是勉力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哦,对了,滟儿前几天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你人在哪?你这几天都没见着她吗?”
易泱听到瑢嫣提及的名字,不禁紧抿了下唇,似在克制什么,没有作声。
他的沉默让瑢嫣更是怀疑。“我本想带她出去走走玩玩的,不过,你也知道滟儿的性子,她能够和我说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她是宁可闷在房里,也不愿到人多热闹的地方去!而且啊……”
瑢嫣欲言又止,垂着头,像是在思索着要怎么讲下去。她刻意用眼角余光瞄了瞄易泱的反应。
那眼神底下满是担心。瑢嫣心里大抵有谱了。
“我那傻妹妹不知道又是怎么了,这一、二天愣傻傻的,叫她也不理人,问她什么也不说,我以为她还没能适应这里呢!”瑢嫣佯装着不解的语气。想到滟儿那模样,不禁也心疼了起来。
原本还摘不清楚滟儿为何又闷声不响,这下她可全部明白了!
易泱脑海里浮现的是每天在回廊上等他的柔弱身影。他早就知道她每天都在那儿等他,可他却刻意避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慌!
“泱师傅,瑢嫣和你相处了这么多年,知道你待人宽厚,对任何人、任何事总是心平气和地看待。那样的个性就像水,恁地在你心湖投下什么东西,就算起了波漪,但最后总是会趋于平静。而这回……投下的……那波漪恐怕一直不停……”
“瑢嫣,你——”易泱明白她的意有所指,一时因被看穿心思而发窘。
他旋即赶紧换个话题。“我向太宰请辞师傅一职了。”
“请辞?什么意思?”瑢嫣听到这事,接不下方才的话题。她急着想知道易泱为何做出如此决定。
“记得我曾和你提过我拥有通天眼的事吗?”易泱问她。
“嗯,你还说你死去的师父帮你打开过一次,你看到了我——”
“因为你,我才会留在邢国,不再四处飘泊。而今,你找到了好归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可是,我嫁人和你离开是两回事啊?你留在太宰府,我还可以回来看你。”瑢嫣的语气充满不舍。
易泱摇了摇头。“或许当我浪迹天涯的时候,会遇到其他的同伴也说不定,如果真的遇到了,我一定带他们回来这里和你相聚。”
“那滟儿呢?你打算带她走吗?”瑢嫣忆起了刚才未完的话题。
“不,她留在这里,我答应老爹,要替她找个安身之处,太宰府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最好?什么叫最好?”瑢嫣不解地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滟儿的性子,太宰府的人再怎么好,她也不会主动去和人亲近!”
瑢嫣说得有点气了,这泱师傅的脑袋是坏了是不是?!他怎么可能不懂滟儿的脾气!
看易滟沉默不语,瑢嫣心念一转,便说:“这样好了,滟儿至少还愿意和我亲近,我才不会放她一个人在太宰府,就让她做我的陪嫁好了!”
她的决定让易泱瞠大眼。“你……你要她去做妾?”
那等于是将滟儿嫁了过去,只不过,非正妻而已。
“没错!我和引天都会好好疼爱她的。你觉得呢?”
瑢嫣等着易泱最后的回应。殊不知,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的人,已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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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了!
滟儿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她亲耳听到了!
泪水不听使唤地骤然而下,淹没了她的双眼、双颊。她一直跑、一直跑,不知道自己已跑出太宰府,跑到大街上。
他要留她一个人在太宰府、要她去做人妾、要替她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就是不愿和她在一起!
不要!她不要离开他!离开他,她会受不了!
她跑得好喘,可是她不敢停下,怕停下来时,她所听到的一切会成为事实,她会承受不了!
“唉?那不是滟儿小姐吗?”未脱稚气的声音说道。她是瑢嫣的贴身侍女。
而在侍女身旁的符刚也瞧见她了。
滟儿就从他们俩身边跑过,还不时拭着颊上的泪。
“她在哭耶?要不要上前去追她呀?”小侍女有点担心地问符刚。
平常滟儿和人就生疏,有事的时候,旁人也不知该不该介人。府里的婢女,全都尝过滟儿那不搭理人的脾气。生怕自己热和着,结果贴上别人的冷屁股。
“我最怕女人哭,别叫我去追她!”符刚冷冷地说。他莫名其妙地被差遣去护送侍女上街买胭脂,心里已经老大不舒服了,现下还要他去追一个哭得唏哩哗拉的女人,这事儿他绝对不干!
小侍女睨了符刚一眼,心想,还是回去禀报小姐好了,这个符刚一脸烦躁相,多拜托他一声,简直就是存心要气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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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易映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不行?你不相信我们会照顾她、疼她吗?”瑢嫣反问。
“因为……因为引天爱你至深,他心里绝对放不下第二个女人,滟儿陪嫁过去,只是得个‘腆人’的名号而已!”
“我也是给她一个容身的地方啊?”瑢嫣直视着易泱已显慌张的眼眸。
她轻叹了口气。“泱师傅,你懂不懂我的意思啊?”
语毕,她上前将他抱个满怀。
“瑢嫣,你这是做什么?”易泱的身体震了下,随即将她推开至一肘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