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昀无辜的揉着头,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说实话还挨了一拳?她噘起嘴嘟哝道:“我明天帮爹送饭,一定要跟爹说这件事。”师父乱打人!。
“曲昀!”曲映赶紧喝住她,不让她再说下去,因她知道曲昀说的这话,一定会让师父察觉 到异样。
果不其然。
“曲昀,你为什么要去替你爹送饭?”这些日子她没法下床走动,曲映她们送饭送药来的时候,每每问及曲璠,她们都说曲璠人在“彩织”,陪着织匠赶做今年要交给国库的绸绢。但“彩织”自有伙食!哪需要特别送饭呢?
曲昀知道自己说溜嘴了,不敢吭声。
“你们三个人瞒着我什么事?”傅云菁直觉与曲璠有关。
“曲昕,告诉我,你爹怎么了?”她知道曲昕向来最敬重她,不可能连她都不说。“师父……我……我……”曲昕不知如何是好,她答应爹不能说的!傅云菁恼了,这三个丫头居然什么也不说!她掀开被褥、推开曲昕。“我自己去找他!”“师父,你别去啦!”曲映求说。
傅云菁理都不理她,径自下床着衣。
“师父!”三人连忙跟着下床。心里都想着,爹还跟她们特别交代,要好好照顾师父,别让师父知道他的事,免得让她担心呀!“别叫我师父!”陡然下床的她,感到一阵眩晕,身子摇晃了下。“我比任何人都护着你们的爹,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从我醒来的那一天,我就觉得好像有地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她晃着身子走向床铺,拿起了锦囊,从曲璠送她锦囊那天开始,她就放在身上不离身。
“你们你们——”看着曲映三人懊恼的神情,让她想骂、却又骂不出口。“是爹不让我们说的。”曲昀快哭了,她从没见过师父这么难过和生气。“为什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爹和师父回来的那天,就病了。”曲昕也忍不住,说出事实。
曲璠病了?
“怎么会病了?生了什么病?”傅云菁一边说,一边系好缠腰绢带。
曲映摇头。“冷叔只说,爹需要休养。我们去看他,他也都躺着,看不出是哪儿不对。”傅云菁努力回想那天回家的情形。曲璠在车上人还好好的啊?她记得他抱自个儿下车,还跟李聪夫妇道别……然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没道理啊!有冷炎在,曲璠不可能会受伤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隐隐有股直觉……让她没来由的心慌起来。
“他真在‘彩织’?”
曲昀扁了扁嘴,说:“在东院。”曲家一处静僻的院落。
傅云菁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临走前丢下一句:“别跟来!你们的爹要是有事,我绝饶不了你们三个!”
“少爷,这真不是我爱说——”冷炎一副老成口吻,也难怪,岁数到了。“那就别说吧!”曲璠半躺在床上,笑睇他一眼,便拿起药碗就嘴饮下。“你真的把绣谱送给傅云菁那丫头了?”
曲璠点了点头,将见底的药碗递给冷炎。
“告诉我,她今天怎样?”
“她恢复得很快,再休息几天就能下床走动了。倒是少爷,竟然耗尽内力为那丫头逼毒!”冷炎叹了口气。“功力全失的人,也算是半个伤者,你居然在回来的路上,一刻也没合眼休息过,亏你撑得下来,比起那丫头,你才是该好好调理身子的人。”说到这儿,冷炎又摇头叹息。“十几年的功夫,你还真是说不要就不要!”
“这不算什么。”
“什么不算什么?”门“啪”一声被推开,傅云菁早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云菁?”曲璠支起身体,和冷炎诧然盯着站在门口的她。
她目光炯炯,苍白的面容泛露淡淡红晕,樱唇紧抿,两颊显出浅浅的酒涡。一渥乌丝垂肩而 下,薄薄的白色罗衫已经汗湿,几络发丝挟着汗水粘贴在颈间。
曲府如同一般江南大户宅第,处处庭榭楼阁,平日光是从她的房间走到东院,也要半天的时间,但心急如焚的她,竟不消一个时辰就走来了?!她的胸膛起伏不已,才说完一句,就再也接不下话。她缓缓踱步入内,身子有点摇晃。她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她身上的毒能解?死士用毒之狠,江湖上人人皆知。原来是他用内 力将毒逼出来的!而他,竟是个懂武之人?!“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竟然……”突如其来的疲累,她终于撑不住了,眼一黑、身一软,昏厥了过去。案台上五彩云纹的烛灯,烛火灿灿。
她缓缓张开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眸。曲璠侧卧在她身边,以肘支着身子。“有没有哪不舒服?”他轻声问。
“我才要问你这句呢!”她欲坐起身,曲璠先她一步,起身将她扶坐起来。傅云菁斜睇他,直觉曲璠这举动透着古怪,脑海里忆起冷炎和他的对话。“你真的没事?”她不放心。
曲璠只是垂眸淡淡一笑,再抬眼,说:“中毒的人又不是我。我没事。”“你懂武?”她问。
曲璠颔首。
傅云菁轻笑一声。“真有你的,竟然能让人察觉不出你的底子。”练武者的气息、吐纳方式,本就和一般人不同,练武者多半借此察觉他人身份,但曲璠竟能隐藏得如此之好,四年多来和他朝夕相处,她都没发觉!
“这么做,是为了让觊觎绣谱的人,对我失了防心。”对绣谱起贪念的人,若知道曲璠懂武,必定会更慎重谋划夺取之事。
“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傅云菁实在好奇,曲璠的师父定是高手中的高手。“我拜师时曾立誓,不得向任何人说出师承。”
“哦。”傅云菁不勉强他。“难得你这身好功夫,我都还没见识过,就全都没了。”真不知她是懊恼没见过曲璠展露功夫,还是为了救她功力尽失这件事?
“我真谢谢你师父,教了你一身好功夫,才能让你救我,让我继续待在你身边,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人——嗯!”
曲璠猛地一把抱住她。傅云菁很少有愣傻的时候,但她现在的状况就是。“曲……”她愣愣的左右转动眼珠子,傻气的说:“喔,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干嘛谢你师父 呀?”又不是他师父救她!
“你怎么了?”她一醒来就感觉曲璠很古怪!
“想抱你。”曲璠将脸埋在她颈间,闷声说道。
“喔,好啊,让你抱。”傅云菁笑说,眼神旋复以往,闪着机灵的光芒。“曲璠,我哪有拿你的绣谱?”突然想起这件事,她出声问道。
这是她听到冷炎在房里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曲璠干嘛说这话?她又没拿!他难道不知道她有多讨厌那绣谱吗?唉,女人家的心眼,这种事记得特别牢!
“我们回来的时候,在车上我送你的。”他还抱着她,不想放。
乱讲!她一把推开他,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又猛抓住他。
锦囊!
“是锦囊?”
曲璠微微点头。“锦囊的内里是丝绸中最轻柔的夏纱,夏纱上记载了所有‘彩织’特有的织染法和花本编法。”
傅云菁急急忙从怀里取出锦囊,手还微微发颤。她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这是《彩绣谱》?”她凝起眉问曲璠。这就是为他惹来一堆杀机的臭玩意儿?“你怎么……”曲璠的话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
“我才不要这东西!”傅云菁手一挥,丢出的锦囊被曲璠迅捷的招式揽了下来。失去功力的曲璠,出手只空有招式,但对傅云菁来说,那也够了!
“猎云手?!”她惊呼出声。
“你为什么要丢掉它?”曲璠一脸懊恼。
“你为什么会猎云手?”她只想知道答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它送给你吗?”两人完全鸡同鸭讲。
所有可能的线索在傅云菁脑海里飞快运转。一个原以为不会再出现的回忆,霎时闪过脑海。四年前,有个人也曾施展出猎云手!
“你不说是吧?好,那我走,我去找答案——”傅云菁推开他,打算下床,却被曲璠从后面伸手揽住她的腰,紧紧抱住。
“放开我!”傅云菁功力尚未回复,一时也挣不开他。
“你要去哪儿?”
“四年前,有个男人爱我爱得要死,我要去找他!”
“我就在这儿,你不用找了。”曲璠的声音顿时变成“低沉嘶哑”。
“你!”傅云菁猛然回头,瞠大眼瞪他,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寸许。
真是他?!“你听我说好吗?”
“哼!”傅云菁气得甩头,背对着他,她仍被他环抱在怀里。
曲璠依在她脸旁温柔说道:“织染人家嫁女儿都是以花本做为嫁妆,若娶媳……则以绣谱为聘”。他手揉了揉锦囊,说:“这是我的心意。”
傅云菁侧脸斜瞟他,噘嘴娇说:“你还是没跟人家说,你是怎么会猎云手的啊?”她说着,顺手拿回了锦囊。他的“心意”当然要收下。“绣谱”的帐,日后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