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自从和他在绛雪阁短暂一会之后,他几乎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她想要知道答案!
然越想,思绪犹如乱麻,越理不清。想到睡意袭来了,答案还是没出现
寤寐之间,好像有些人轻手轻脚进了房,是悦儿吗?还有谁?
她昨天一夜没睡好,突来的睡意让她睁不开眼,只听到细微的声响……片刻,又安静了。
不一会儿,她终于沉入梦乡,安然入睡,直到——
“当——当——当——”
芙仪猛地睁眼!她被吓醒啦!
清脆而响亮的金属敲击声,直轰向骇然的脑袋。
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咚咚当当的打击声持续敲打着,那声音越来越真实,真实到——像是从这间房里传出来的!
她急忙起身,匆匆下炕,奔至小厅——
果真。那座自鸣钟就摆在临窗的墙边。
敲击声停了下来,钟内开始演奏那首熟悉的曲子,扮演各种角色的人偶、模型,全都活动了起来,愉快的旋转行进、手足舞蹈着……
芙仪捂着唇,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它——怎么会出现在她房里?
除了他——有谁能办到?是他差人送来的。
他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在她心中惊起不小的骚动。
芙仪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理清对他矛盾连连的心情。
她只好闭上眼,强迫自己浸淫在流畅的音乐中,让自己的情绪得以舒缓、放松,再来好好思索——
毫无预警地,一道灵光闪过,她豁然睁开眼,澄澈的眼漾着迷离的水光,突然发现的事实如重担般,压得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双脚像是再也无法支撑似的,她慢慢地蹲下身。
芙仪明白了——
他这是在安慰她!为了昨天的事安慰她……
他什么都没说,但她就是知道——他用这种方式安慰她!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啊?
音乐停了。芙仪仍陷入自我纠葛的思绪中,完全没听到房门轻叩了好几声。
门外等候的人没听到回应,以为芙仪还在睡,径自轻声推门而入。
“格格,您醒了?”进门的喜儿难掩兴奋的说。格格终于肯下床了!
“我和悦儿好担心您。”
悦儿一告诉她格格的情况,她马上二话不说,即使悦儿表明格格不想有人打扰,她还是执意奔来 月楼照料她。
这是她应该做的。
几天前,悦儿告诉她,格格为了她特地去找贝勒爷,要求贝勒爷给她一个名分。她听了这事,感动得连续哭了好几天,想不到,格格是如此在意她的幸福!
所以不管当不当得了侧福晋,能当上当然是最好,但她喜儿真的是下定决心要服侍格格一辈子!嗯……事实上,是她觉得掌灯太累了,有点想放弃……她打算回来侍候格格,因为那比较轻松……
芙仪暂收起纠葛心事,抿嘴尴尬勾笑。“你也听说我丢脸的事了?”她起身,恋栈的再看了眼自鸣钟,才踱步至桌前坐下。
“格格一点也不丢脸!”喜儿一边显得忿忿不平,一边贴心的替芙仪斟了杯茶。“要是喜儿听到有人毁夸格格,我也会去替格格出口气的。”
“莽撞。”芙仪笑嗤她,也是嘲弄自己。
“格格饿不饿?我去替您弄点吃的。”
“不了。我吃不下。”
“格格——”正想开口安慰芙仪的喜儿,这时才注意到靠墙而立的座钟,这是……到嘴的话顿时收住,心想着,不如告诉她另一件事。
“格格您一定不知道,今天府里上上下下,大家都在谈论格格的好耶——”
芙仪拿起瓷杯,刚要低头啜茶,一听到这话,不可置信的从杯缘处抬眼瞅着喜儿。除了昨天的糗事,她还有什么值得人说的?
喜儿轻笑了声,开心的吁口气,故作老气横秋的说:
“大家都说,格格长得这么美,一定是遭人嫉妒,才会被人抹黑,说成是——”她努努嘴,不愿说出那三个字。
“大家还说,格格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气质、有涵养的大家闺秀——而且呀,大家都说格格好勇敢呢,敢去教训荣亲王的公子和千金!他们都说,格格的举动,等于是为贝勒爷出了一口气!”
芙仪微讶,她的鲁莽怎么会被称赞成这样?而且,她才不是为了他——
喜儿接下来的话,才更是教她惊诧。
“起初大家都还不太明白——荣家那对兄妹在您背后、又当着贝勒爷的面说出那么羞辱人的话,贝勒爷的性子傲,哪能容人这样放肆?后来大家想了想,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贝勒爷是为了格格,才收起他那八千匹马都拉不动的傲脾气!我还听他们说啊,贝勒爷眼界超高,不当成一回事的人、摆不上台面的事,他是绝对连瞄都不瞄一眼,要不就是立刻甩头走人。可是他却在怀秋园护着灰头土脸的格格您,所以说啊——”
“你别再说了!”才不是这样!芙仪心慌的打断喜儿的话。怪了,她何必慌?
喜儿觉得莫名其妙,格格干嘛不让她把话说完?只剩最后一句呀。
“贝勒爷一定很喜欢格格。”她照说了。
“胡扯。”话一出,所有潜藏在心里,那种属于女人特有的心眼全浮了上来。她讨厌那种感觉!
“格格,我是说真的——”
芙仪不想在这话题上打转,想起有件事可以转移她的注意。
“我同贝勒爷说了你的事,我不会让他亏待你的。”
“哦,这事我听悦儿说了,格格……”她傻气的笑了笑。“您真好。”旋即又想到自己的打算,提议道:
“格格,我回来侍候您,好不好?”
芙仪失笑。“傻丫头,侍候我有什么好?”才说着,心口突然间有股酸疼的感觉漫开,很不好受。喜儿察觉不出主子的异样,直说:“跟着格格当然好!侍候贝勒爷好辛苦、好累唷,夜里都不能睡觉……”她忍不住抱怨,侍候格格十年,都没这些日子掌灯来得辛苦。
芙仪一听,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俊美的面孔和俏美的人儿耳鬓厮磨,赤裸交缠的景象。
还来不及意识到那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心里蓦然生了把无形的刀,直直劈开那影像。
刀一落,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天啊——
精致的脸庞瞬间变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芙仪心虚到不能再心虚,支支吾吾的对喜儿建议说:
“你、你可以跟他说……不行了……嗯,请他休息一下……”天啊!她到底在说什么呀?
芙仪想岔了,两人又开始鸡同鸭讲。
喜儿这厢却想,她哪敢开口啊?难不成要她跟贝勒爷说:“爷,我手酸了,请您休息一下,行不?”这太离谱了吧?嗯?她们之间的对话怪怪的,和上一次好像……格格该不会是又想歪了吧?
不,她说什么也不要承认只在绛雪阁掌灯,她一开始就没明说,要她事后怎么坦白啊?那很没面子耶……
她只好小心翼翼的解释。“贝勒爷他办起事来……好专心呢!我实在不敢同爷说啦……格格,您别笑我,我真的是累怕了……您让我回来侍候您,好不好?”
结果越描越黑。
芙仪真以为永璇是那种需索无度的男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硬是强撑着,要自己不在意,同时也心疼极了贴身丫环累坏的身子。
惟今之计,恐怕得由她出面替喜儿想想办法才是。
芙仪刻意去忽略心口那抹久聚不散的疼,虽说忽略了,但它仍在滋长。
* * *
绛雪阁
莲足踏在厚软的波斯地毯上,仍是安安静静,听不到任何声音。
凝眸探向内室,里头似乎没什么动静。
柔指悬在纱幔前,有点迟疑该不该先出声。隔着淡蓝透明纱幔,隐隐可见永璇就坐在檀木桌前,头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像座雕像似的,动也不动。
她决定先进去再说——
柔指撩起纱幔,这才看清楚原来他是睡着了。
踌躇着该不该离去之际,莲足似乎早做了决定,走向他——
芙仪站在案前,第一次仔细端详他的容貌。的确,他是个很漂亮的男人。
精琢的五官完美极致,长睫优雅的覆着眼睑,平静的睡容清俊脱俗,若不是见识过他的傲性,她真会以为自己站在天人面前呢!
这才想到,他怎么坐在这儿睡?不怕着凉了?看了眼桌上虽零杂,却乱中有序的各式宫廷文件、修缮工具、金属片……芙仪心想,他应该是忙累了,不小心睡着的吧?
也许,她不该这时候来打扰……还是找个时间再来好了。她提醒自己,出去时要记得跟图尔都说,请他进来为永璇盖件毯子……她对这楼阁不熟悉,不想太莽撞而惊动到他。
不管对谁,芙仪都是如此贴心的。
就在她正准备离去时,无意间,眼角余光瞄见檀木桌上有条金链子,好像用来系着什么东西。而那样东西正好被一块黑色方巾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