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漫期再也无法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驱。靠着门,她紧握住门把,非常用力的握著。
梦是醒了,但她失落的心呢?这五年的日子呢?她所付出的感情呢?以及她往后必须承受的苦痛呢?这些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的啊!“那你是怎么回事?”罗昊德冰冷的声音再度传进耳里。
庐漫期睁开眼,赖云桢正用充满歉意、充满自责及难过的眼神看着她。
出乎意料的,庐漫期嘴边浮起一丝浅笑。“何不问问你亲爱的青梅竹马?”
罗昊德暴跳起来,怒不可遏地愤指著她,“我警告过你不准用这四个字。”
“何必呢,你明明喜欢云桢,为何不敢说?懦夫!”
“庐漫期,你给我闭嘴!”罗昊德气急败坏的跳着脚,并从眼角偷瞄云桢的表情,后者有些失措。
“你有胆骂我,为何没有胆表白?辛苦等了那么久,从国小爱慕到出社会,从少年牵击到年成,你不觉得背负这份感情背负得太累、太久了吗?”庐漫期表面在笑,内心却在淌着血,否则还没踏出这个房间,她已崩溃在此。
在一旁的罗母完全听懂他们在争执什么,只能干着急,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梭巡。
罗昊德恨不得把庐漫期杀了,将她撕成千万片。
她竟这么轻易地把他的感情道出,而且是用这种方式!他一直按兵不动,是因为了解云桢只是把他当作邻家的大哥哥看待。她身边总有男孩驻足,但其中绝不会有他。他不希望为了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单恋,到最后连自尊都没了。而她竟敢……
“我再次郑重警告你,若敢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
“警告我?”庐漫期像听见超级大笑话般,突地狂笑起来。她拚命笑著,笑得抱住肚子,笑得蹲在地上,不住地摇头。
罗昊德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战栗。隐隐觉得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脑里回响,像在责备他。一股悔意油然生起,但他不懂他为什么要后悔?甚至……他心中有股想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老天,他铁定是疯了。
赖云桢盯著狂笑不已的庐漫期,她突然感到害怕。
庐漫期不住的笑著,像在狂风中的残蕊,抖动着身子,连最后一丝生命抖落。
赖云桢抓住庐漫期的胳脯,不住的喊道:“别笑了,漫期,我求求你别笑了。”
庐漫期倏起停止笑声,抬起眼望着赖云桢。
她在看她吗?云桢无法确定。她的瞳眸如一滩死水,黑黝黝的看不见底。只是那样空洞、那样茫然,那样令人不寒而栗,仿如失去了生命。
庐漫期摆脱赖云桢的束缚,站起身朝外走去。
在楼梯上,罗父走到脚步有些颠簸的庐漫期面前。
“要回去了吗?”罗父顺道。
庐漫期回他一个微笑,一个了无生气的微笑。
像突然回过神来,赖云桢转身对罗昊德大吼:“你还不去追她?”
“为什么?”罗昊德不耐烦的反问。
“你这个大笨蛋!”赖云桢用力一跺脚,朝外头奔去,到大门口,已不见庐漫期的身影。
被主人遗忘的摩托车孤零零的立在那,主人已不见踪影。
赖云桢回头牵出自己的车子,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中寻找。万一庐漫期出了什么事,她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 ★ ★
连婷抱着一大包洋芋片,双脚十分不雅观的交叉放在桌上。她口中咬著一块洋芋片,却久久未动,洋芋片早被她范滥溃堤防的泪水所弄湿。
电视正上演旧时老片“金玉盟”。女主角坐著,男主角正和她争吵。他不怀疑为何女主角一直坐著,还盖著一条毯子,竟还残酷的骂她。
“笨蛋!”连婷为女主角叫屈。“她跋了,你不知道吗?”
电影正演到最感人的一幕, 电铃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连婷不耐烦的往外大吼:“谁呀!”
没有人回答,但铃声却一直响著。
“来了啦!”连婷一边嘀咕,一边穿鞋。“要把电线烧坏才甘心哩。”
连婷用力拉开大门,正欲开口大骂,却看到长发散乱,状甚狼狈的庐漫期。
“漫期,你怎么来了?”她伸出头朝外探了探。
“昊德没送你来吗?”
“让我进去好吗?”庐漫期虚弱得像随时会倒下去。
连婷赶忙退到门后让庐漫期进来,顺后带上大门。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坐巴士来的吗?”连婷挽住庐漫期的手,关心的询问。
“我不知道。我从昊德家出来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你家了。”
“你是走来的。”连婷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从罗昊德的住所到这儿,坐公车都要二十分钟,庐漫期竟用双脚走来。
瞧她面色苍白、精神委靡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连婷将她安置在客房,帮她盖上薄被。“你先休息一下。”
庐漫期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沈沈睡去。
就要结婚了,怎么还吵架呢?连婷拂开散落在她额前的发丝。情侣吵架是常有的事,等她醒了,再叫罗吴德来接她回去吧。
★ ★ ★
庐漫期醒来时,已是晚餐时刻。
“吃饭!”连婷招呼她坐下,桌上已放好一副碗筷。
“少骐呢?”她巡视四周。
“他今晚有课,刚才吃完就出去了。”
庐漫期点点头,闷声不吭的扒着饭。
结婚后,庐漫期和夏少骐住在连家的房子。两人的世界虽甜蜜,但也不排斥好友的来访。可明显的,庐漫期“逃”到这来。
罗昊德极疼爱庐漫期,每次起争执,不论谁对谁错,他一定是先放下身段的人。依今天这种特殊情形看来,这次吵架恐怕不寻常。
“漫期,你和昊德吵架了吗?”连婷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她选择提出问题。
有那么一会,庐漫期的动作就这样停摆著。连婷暗想,她肯定气还没消,可预想待会铁定会看到一只盛怒的母狮子。
然而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庐漫期只是静静的抬起头,用极平静的声音说道:“他恢复记忆了。”
“什么?”连婷一时反应不过来。
“罗昊德恢复记忆了。他恢复五年前的他了。”
“那……那这五年呢?”连婷俯身向前,急急的问。
庐漫期摇摇头。
连婷跌坐在椅子上。怎么会这样?“五年前的他,只爱云桢,五年后的他,此心不变;五年前的他,痛恨庐漫期,五年后的他,此恨未改。”庐漫期别过头,她的心情沈痛,眼泪在此刻却一滴也流不出。
“漫期,对不起。”连婷低头扭绞双手。一开始,她就不该答应赖云桢说服庐漫期的。
“无所谓了。”庐漫期心灰意冷的答覆。
连婷还想说什么,被庐漫期用手势挡住。
“不介意我在这儿住一晚吧?”
坐在真皮椅上,副董事长的架子不知不觉就流露出来。
他按内线电话到秘书办公室。“陈秘书,麻烦给我一杯曼特宁。”
过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端咖啡进来的不是陈秘书,竟是庐漫期!“副董,早。”庐漫期将咖啡搁置杯垫上,无视于瞠目结舌的罗昊德,她翻开记事本。“您今天原有一场餐会及会议,但我全帮您推掉了。”她转身拿了一堆档案夹出来。 “这些是五年来公司的成长情形、人事资料、客户往来资料、投资情形、经营发展等重要资料。当然,这不是全部,有些还在陈秘书手上,待会她就会送过来。”
“等等!”罗昊德乱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您的转属秘书,当然在这了。”她一直是面无表情,脸上覆著一层薄薄的冰霜。
“那陈秘书呢?”
“她已调回董事长身边。”
“什么时候的事?”
庐漫期的面颊微微抽搐。微垂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苦涩笑容。 “当我还是您的女朋友的时候。”
庐漫期真的是他的女朋友?老天,这五年之间究竟还发生了哪些离谱的事?所有的不可能竟转变为可能。还有其他更离谱的事吗?罗昊德抬眼,刚好看到罗漫期正瞅着她,用一种又痴又怨的神情瞅着他。发觉了罗昊德审视的眼光,庐漫期连忙收回视线,并垂下眼睑。
罗昊德呆然。他不懂他心底竟因庐漫期而有一丝悸动。他疯了吗?在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能记起那五年所发生的一切。他再也不要承受更多的意外了,也许明天会突然冒出一个小女孩,当众喊他爸爸。想及此,他不禁失笑,搞不好真有可能。
“早安!”陈秘书大力推开门走进来,晃晃手上的磁碟片。 “这是你们要的资料。因为来不及列印,只得屈就你们看电荧幕了。”说着,把磁片搁置桌上。
“谢谢你,陈秘书。”庐漫期向她道谢。
“哪里。我只是不了解,你们怎么临时起意要看这五年的档案资料?”
罗昊德抢在庐漫期之前回话。“检讨得失,拟出明年发展的有效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