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儿也不言语,只是瞅着晓彤,捂着嘴“嘻嘻嘻”的猛笑。
晓彤被她看得有些心虚,站起身推推菱儿,轻嗔道:“有话倒是说呀。在外头听见什么了?”
“什么也没听见呀,”菱儿满脸无辜的样子,“府里头的规矩严,我是伺候小姐的人,平时连二门也不准踏出一步,外头有什么话,怎么传得进我耳里?”
“你这丫头!”晓彤又是笑又是气,“再不说,我可要恼了。”
“哎哟,端起小姐架子来了?”菱儿一点也不怕,“我偏就不说,小姐尽管罚我好了,反正我就是丫头命,要打、要罚都凭小姐一句话。”
“菱儿姊姊,你是在说笑,还是真和我生气了?”晓彤瞟了瞟菱儿,心虚的问,“好好好,千不是、万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我向你赔礼好了。”
“啊?这可折煞我了,好小姐,”菱儿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是和你闹着玩的!”
“你呀,”晓彤回身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知道人家心里急,还这么捉弄我,真没良心。”
“心里急?你在急什么呢?”菱儿笑着走到晓彤身侧,一手搭在她肩上,“该不是急着找婆家吧?”
“菱儿,你这鬼丫头!”晓彤涨红了脸,伸手打在菱儿的手背上,“胡说些什么?我不要听你这些不正经的鬼话。”
“你不听也不打紧,反正到最后吃亏的不是我,菱儿扮了个鬼脸,“横竖不是我嫁给这什么少郡王。”
晓彤一惊,难道这回爹爹竟不询问她的意见,就自作主张的订下了她的亲事吗?
“你……你说什么?”她慌乱的问,情急的拉着菱儿的衣袖,“什么少郡王?是不是爹说了什么?你快说呀!”
“怎么,这会儿不再端小姐、主子的架子了?”菱儿半眯着眼,面有得意之色,“也不恼我了?”
晓彤无奈,只好哄着菱儿,“不恼不恼,我的菱儿姊姊,刚才都是我的不是,我这不就给你赔不是了吗?你大人大量就和我说了吧!”
“要我说也不难,不过……”菱儿偏着头想了想,“我的记忆力有些不行了,只怕好多要紧的事都不记得。这样吧,还是我再去打听清楚,过两天再来回禀小姐。”
“你的记忆力是不是需要一点‘礼物’才会好起来呢?”晓彤在心里叹气认栽,因为这是自己常用来勒索爹的老法子,没想到被这丫头学了个十足十,反过来对付自己了。“说吧!你想要些什么?”
“嘻嘻,小婢哪敢要什么礼物啊,只不过我累了这半天,小姐总该打点赏嘛!”
“该赏,读赏你一顿‘竹笋炒肉丝’!”晓彤瞪了菱儿一眼,“你到底又打我什么东西的主意了?说吧!”
“小姐的东西都是上好的,怎能教人不打主意呢?”菱儿打趣的说,“连那些什么王公子、李爵爷的都在打你的主意了,我当然得先捡点便宜罗!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少在那儿油嘴滑舌,快说吧,想要什么?”
“也没什么啦,就是想请小姐给我画条裙子。上回你帮大少奶奶在裙子上画了株折枝梅花,穿进宫去连皇后都赞好呢,也依样帮我画一条吧!”
“还以为你要什么呢,早说不就结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晓彤笑睨着她,“你快说,在外头听见了什么,回头我用心帮你画一幅更好的,保管比大少奶奶那条裙子更好看。”
“真的?”
“我几时骗过你了?”晓彤点点头,又心急的问:“快告诉我,令天老爷见了什么客人、都说了哪些话?”
x2x x2x x2x x2x x2x x2x x2x x2x x2x
今天前来定远侯爷府求亲的人地位非同小可,乃是当朝一品大员,吏部尚书苏志和,他是特地前来为南安郡王的儿子梁永煌求亲的。
“这个南安郡王好大的排场哩,托苏老爷带了好多的礼物,堆满了整个花厅。”菱儿比手画脚的说,“真的,小姐,这回我可一点也没夸张哟,喏,我还向大总管要来了一份礼单呢,你瞧!”
“谁希罕什么礼物!”晓彤不悦的努努嘴,不过还是接过了礼单,才只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
这张礼单很长,上面以工整的馆阁体小楷写着:
金、玉如意各一对,伽南奇香念珠两串,富青长春宫缎六匹,上等宫绸六匹,彩缎百匹,金、银爵各四只,苏绣一百幅,金、银坠子各十二对,上等徽墨一百只,端砚一百方,大小湖笔一百二十套,云龙宣纸二十裁,宣威火腿两只,各式江南土产、果子各两坛,惠泉酒二十坛,杭卅龙井雨箱……
“小姐,这位南安郡王一定很有钱吧?”菱儿也凑过来看着礼单,“咱们府里一年到头来的客人不少,却从没见人出手这么大方,一口气送这么多大礼的。”
“这又有什么!你真是小鼻子、小眼睛,一点点礼物就收买了你!”晓彤一甩手,将礼单抛在紫檀桌上,“南安郡王镇守的湖广是有名的富庶之乡,这些礼物还不是民脂民膏。”
“你别和我嘴硬了,小姐,这份礼物我瞧了心动不打紧,怕的是老爷一心动,那可就不得了罗!”菱儿笑着说。
“那么老爷究竟是怎么说的呢?”事关终身,晓彤再也装不出事不干己的样子了,“你快告诉我!”
“老爷呀,他看了礼单后吓了好大一跳,只差没从椅子上滚下来,”菱儿又在发挥她夸张的本事了,“连连对苏老爷说礼太重了,而且和南安郡王素无交情,不敢收此重礼。”
晓彤一喜,立刻问:“那么我爹将礼物退回了?”
“这倒没有,老爷后来还是收下礼物了。”
“什么?爹……爹他怎么可以……”晓彤大惊,脸色刷地白了大半,“难道……爹他……”
“小姐,你别急呀,”菱儿不敢再开玩笑了,“是苏老爷说了一番话。他说南安郡王送这些礼物并无他意,只是仰慕老爷的为人,想和老爷结交而已,而且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都是些南方的土仪,老爷要是不收的话,不但是看不起南安郡王,就连苏老爷以后也没脸上咱们家了。”
“哼!苏伯伯真是一张油嘴,我爹一向老实,说不过苏伯伯,所以不得不收下这些礼物了,对吗?”晓彤寒着脸说。
“小姐一猜就中。苏老爷死说活说就是要逼老爷收下礼物,”菱儿偷偷瞄了晓彤一眼,“老爷也是不得已嘛,苏老爷和咱们是世交,老爷好歹得卖他面子。”
“好吧,礼物的事就别再说了。”晓彤烦乱的挥挥手,“后来呢?苏伯伯还说了些什么?”
“说了很多呀,”菱儿嘻皮笑脸,“不知道小姐问的是哪一件事?”
“你这丫头!”晓彤白了菱儿一眼,却不上当,“我每一件都要知道,你给我一件件的说。”
“啊?那可得说上很久呢,”菱儿苦着脸,“苏老爷可是待了快两个时辰才走。”
“你要想偷懒也行呀,”晓彤笑吟吟瞅着她,“只要你说的都能让我满意,就不让你再说下去,要不然你就得一五一十的照本宣科。”
“好嘛,人家说就是了。”菱儿这回不敢再耍花枪了,老老实实的说道:“苏老爷送了礼后,就夸起南安郡王的好处,说郡王为人怎么、怎么好,王府怎么、怎么华贵,然后就提了求亲的事。”
“哦?那老爷怎么说呢?”
“老爷先是说……说……”
“说什么呀?”晓彤急得很,“你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嘛。”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菱儿匆奈,只好坦白的说:“老爷根客气的说:‘小女顽劣,又自小被夫人骄宠惯了,恐怕应付不来王府的规矩,所以不敢高攀这门亲事。’”
“真的?这是好事,我生什么气,”晓彤放下心上的石,眉开眼笑的说:“这可太好了。”
“小姐,还有下文呢!”
“什么?你快说,还有什么下文?”晓彤又是一惊,“你也真是的,有话也不一次说清楚。”
“是你自己心急,不让我说下去的嘛,还怪人家。”菱儿嘟起了嘴。
“好了,好了,”晓彤安抚着她,“是我不对,你快说吧!老爷到底答应了没有?”
“这门亲事老爷倒是没答应,”菱儿想了想才说:“可是也不算回绝了苏老爷,大概还有商量的馀地吧!”
“怎么说?”
“是这样的……”菱儿源源本本的说了。
原壅定远候也知道幺女晓彤素来有北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眼界奇高无比,富贵人家的子弟如果不是第一流的人才,光是家世好只怕未必中她的意,而且也不知这位少郡王才学、品貌如何,因此不敢贸然答应婚事,只是碍于老友苏志和的面子,一时间不便峻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