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鸿运当头,陈老爷该不会输不起,要喊停了吧?」胡泯兴致勃勃的说。这家伙平日在长安城内,仗著自个儿豢养的一班武师打手,为虎作伥,欺压良民,搜刮了不少的民脂民膏,看在胡泯的眼里,早就不顺遂了,刚好趁著今天的赌局上,好好地赢他个把千两银子,消消他的威风,气一气他也好。
只见「笑面弥勒」大手往桌上一拍,「来人哪,拿银子来。」
身旁的小厮连忙又将白花花的银两奉上,他「笑面弥勒」是何等人物,在这节骨眼上,就算是输银子,也不可输人输气魄!
胡泯撇撇嘴,「最后一把吧,免得我爹等不著门,回去又一顿好打。」他半开玩笑的语气,逗得一旁围观的人们哄堂大笑起来。
他自忖也赢了不少,再赢下去,万一「笑面弥勒」恼羞成怒,翻了脸,那他今晚的丰收和努力,不就全白费了吗?
「笑面弥勒」的赌品,在长安城里,可是有名的--差!他胡泯才不干这种蚀本的事咧,趁赌坊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时玩完,赢的银子也才能稳稳当当的带回家,他胡泯斗大的字,没识得几个,人倒是不笨的。
「最后一把!少爷我赢钱也赢得有些腻了,手还真有些酸了呢!」胡泯哗众取宠的玩笑话,又惹得周遭的人一阵大笑。
骰子骨碌碌地摇著,胡泯搓了搓双手,放在嘴边吹了一口气,下了注,「笑面弥勒」两眼直盯著跳动的骰子,骰子滚了滚,终于停下来。
四周爆起一阵如雷欢呼。
胡泯咧嘴一笑,「唉--我又贪财啦,不好意思,陈老爷。」
「哼!」「笑面弥勒」气呼呼地霍然起身,往门外走去。
「青儿,收拾收拾,准备回家。」胡泯吩咐著,只见青儿抱著整包的银子,笑嘻嘻的!
这赢钱的滋味可真好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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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到了到了,咦?招?招什么来著?」锦儿见到前头有灯光,奋力往前奔去,停在一处门面气派的庭前,仰著头,直愣愣注视著门檐上的招牌,匾额上的四个金漆大字,她只识得一个「招」字!往门缝里一探,这可热闹哩,灯火通明,吆三喝四,乌鸦鸦的挤著许多人。
「奇怪!这是什么地方?半夜三更的,还挤著这么多人。」锦儿狐疑地站在门廊之下,自言自语的,好奇心一发作,想偷偷掀开门缝瞄一眼,冷不防大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了,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整个人已被一只粗壮的大手一挥,从门阶上倒栽葱摔了下来。
「哎哟!」
这一跤摔得可真不轻,锦儿趴在地上站不起来。推倒她的粗汉,仿佛不当一回事,迳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程殷殷远远地见锦儿仆倒,急忙奔了过来。
「喂!你推倒了人,怎么还这般无理,连声对不起也没有!」程殷殷见那粗汉转身便走,毫无愧疚之意,不禁怒从中来,一面赶紧将锦儿扶起。
那汉子听见她的话,陡然一愣,步子停了下来,阴沉沉的转过脸来,这可不是刚才在赌坊里才输得精光的「笑面弥勒」!
「你说什尘?再说一遍?」「笑面弥勒」回身往程殷殷和锦儿走去,双目圆睁,甚是狰狞。
「公……公子……算……算了……」锦儿见来者不善,心下害怕,扯住程殷殷的手臂,不住地发抖。
程殷殷却一脸的傲然,理直气壮的迎著对方的视线,「你推倒了人,应该要道歉。」
「道歉?」那「笑面弥勒」用一种苦怪而稀奇的眼光瞧著程殷殷,「道歉?你不去查查老子我是谁!我推倒入还要道歉?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对方的蛮横,激起了程殷殷的不满,「就算你是皇亲国戚,也不可以这般不讲道理。」
「讲道理?你要跟我讲道理?」「笑面弥勒」肆无惮忌的大笑起来,在这个长安城内,还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呢!眼前这个穷酸书生,竟然要跟他讲道理,当真是不知死活!
「我就是道理。」「笑面弥勒」霸气的一笑,措不及防的大手往程殷殷脸上一挥--
「砰!」地一声响,程殷殷还来不及惊叫出声,已经眼冒金星,栽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笑面弥勒」双手叉在腰上,输钱的怨气正无处可发,刚好逮到机会,「我就是道理!你还有什么要讲的?死穷酸书生,就是遇见你,害我今晚手气这么差!呸,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说著,便举起他的脚,要往程殷殷身上踏去--
「啊--」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惨叫的不是吓傻的锦儿,也不是才被摔了一记耳光,还耳呜嗡嗡的程殷殷,却是才从赌坊抱著满怀银子的青儿。
胡泯顺著青儿的尖叫声,看见了摔倒在地上的两人和怒气腾腾的「笑面弥勒」,眼一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八成是这两个路过的倒楣鬼,成了「笑面弥勒」的出气包。
「陈老爷,踢了这穷酸书生一脚,不怕沾了他的『输』生气?」胡泯不痛不痒地说著,这些进出赌坊的赌客们,对于这种穿凿附会的迷信说法,却是再忌讳不过了!只见「笑面弥勒」迟疑地放下脚,朝程殷殷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吐吐唾沫,忿忿地离开了。
胡泯和青儿连忙奔到她两人的身旁,「你没事吧?」胡泯一把拉起程殷殷,替她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包袱,一面说道:「刚才那个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恶霸,人称『笑面弥勒』」
「说是『笑面弥勒』,实际上是瘟神一个,遇见他,只能怪你们的运气不好!在长安城内,连县太爷都要让他三分呢!」青儿扶起了倒在地上的锦儿,-边向这两位面有菜色的主仆解释著。
「多谢这位兄台的仗义相救。」程殷殷惊魂甫定,随即拱手向胡泯行礼。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胡泯大方的摆摆手,随后又略为局促的笑道:「其实我似乎也该负点责任,刚才在里面赢了他太多银子了!」
「啊--」陡然一声尖叫,令在场的人又吓了一大跳!
这回尖叫的是锦儿。
「小……公子,你的脸……」锦儿这会儿才发现程殷殷的脸上留著五指粗红的指印,她小嘴儿一撇,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程殷殷这才发觉自己的脸颊上,红辣辣的还生疼呢!「没事!没事!」见锦儿著急地要哭,她急忙安慰。
「唉!青儿,你看看人家。」胡泯站在一旁,突然对著自己的小厮摇摇头,夸张地叹了口长气。
青儿何等机灵,一看就知道,他的主子胡泯心里想些什么,他嘟起嘴,有些酸酸地说:「少爷,我每次都被你害得被老爷揍,你都忘记啦?不然,下次我不替你顶罪,轮你挨打时,我再哭给你看好啦!」
青儿的一句话,逗得程殷殷和锦儿都笑了起来。
「你就会掀我的底!」胡泯搔搔头,「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他打量著一身书生装扮的程殷殷,问道。
这主仆不像是上赌坊赌钱的人。
「我们去探亲,路过此地,错过了客店。」程殷殷急忙想个理由搪塞,一边说一边点头,显然有些紧张,她一向光明磊落,从不撒谎的。
「喔--」一个奇异的念头闪过胡泯的脑海,他注视著程殷殷,久久不吭一句,程殷殷被看得有些忸怩,生怕自己露出破绽。
「我们不是本地人,我们老家在临潼--」锦儿显然也有些局促不安,喃喃地说起谎来。
胡泯摇摇头,缓缓开了口,「急著回家吗?到府上做客如何?」
程殷殷和锦儿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来。
「急著回家吗?到府上做客如何?」
「呃!」程殷殷愣了好半晌,还傻呼呼地反应不过来对方的话语。
到府上做客如何!?
什么意思呀?是要到他家做客,还是到她家做客呀?
「少爷!」站在一旁的青儿,忍不住开口,低低地在胡泯的耳旁提醒纠正著:「不是啦!不是啦!不是到『府上』,是到『舍下』!『府上』是指这位公子的家,『舍下』才是我们的家啦!」青儿不好意思的朝著瞪大双眼的程殷殷赧然一笑。
「嘻!」杵在程殷殷身畔的锦儿,忍俊不住地噗哧而笑,这位公子可真有趣,「府上」和「舍下」弄不清楚哪儿是那儿!
「啊!是这样啊!」胡泯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有些尴尬的朝程殷殷略略一笑,「我瞧这位公子一副书生打扮,想必是很有学问的,想说应当要文雅一些,反而出了大糗!真是不好意思!」他大方的承认自己的错误,不以为忤的自己打趣著自己,「这叫画……嗯……画龙点睛吧!」
他话才出口,其余三人又是一愣,面面相觑。锦儿看著程殷殷,一边用力咬著自己的舌尖,要逼住不可遏抑的笑容,可是--她实在憋不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