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知道,送心爱的人上战场的心情了吧?”她勉强勾起笑容亏他。
“大概只有我会这么狠心。”他苦涩一笑。
雨洁的计谋是他亲口答应的。这是险棋,也是惟一的一步棋!
他非下不可!
蔺雨洁握住他的手,柔声回应他的话:“可是,大概也只有我会这么不要命吧。”
他打开木盒,拿出一粒箔上一层金粉的小珠子。小珠子极小,要是不小心误食了,恐怕也感觉不到。
“这是鹤顶红,天下至毒,是死士和刺客最常携带的东西。它无色无味,中毒之后立即毒发身亡,没有任何痛苦。”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继续说:
“若是事迹败露,契丹人的残暴你是看过的。把它塞在牙缝里,万一受不了,就用舌头把它顶破,你就再也没有感觉了,明白吗?”
“我懂。”她轻说。
“把嘴张开,我帮你放进去。”
蔺雨洁依言照做,却发现他的手到她唇边时,竟微微颤抖起来。
她两手握住他,在极力的隐忍之下,还是无法克制地滴下斗大的泪珠。
她巍巍说道:“你这双手是要用来拿刀杀敌,还要在将来回乡种田时,用来养活那个倒茶水的姑娘和一堆孩子,怎能在这时候失了力气?”
闻言,他笑叹一声,语带喑哑。“让娘子见笑了。”
水眸微瞠,蔺雨洁紧抿着樱唇。她听到了!他说……她是他的妻?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和不止的泪水。
“不管怎样,我都会回来。就算……”“永别”这种事谁也不想说出口,于是她改了说法:
“我曾听人说,每个人离开这世上的时候,魂魄会留在人间七日,就算没有肉体,还有魂魄……我一定会回来见你!”
“一言为定。”说罢,他紧紧抱住她,多希望此刻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不分离。
线城幅地并不大,一座座粮仓是紧连在一起。这样的分布,更有助于烧毁粮仓的计划,而且火势一起,绝对是一发不可收拾。
同一时间,费聿勋正加紧行军布阵的脚步,而范铮的援军在他力促之下,也将提早三天到达。
如今万事皆备,只欠东风。
座落在线城大街上的“宝来”客栈,是费聿勋派来卧底的探子杨松经营的。
蔺雨洁一进城,便直接前往客栈。
杨松先替她安排一间房稍作休憩,等天黑之后再入军营。
房门一开,杨松手捧着托盘进来。
“蔺姑娘,先吃点东西。”他说。
“杨大哥,今晚的事确定了吗?”
“绝对没问题。那帮子契丹鬼还在等其他的驻扎军队来到这里,每天不是找女人,就是喝得醉醺醺,把你送进去是绝对没有问题!”
蔺雨洁点了点头,心里踏实多了。
“吃完东西先休息一下,时候到了我再来找你。”
“嗯。”
夜幕低垂——
契丹军营里,士兵彻夜饮酒狂欢。几名身着契丹服的女人,手执酒能穿梭在士兵之间。蔺雨洁也是其中之一
她刻意趋进负责看守粮仓的士兵身旁,她一脸羞怯的模样,教人不注意都难!
士兵果真注意到她了,一把抓住她拽往自己的身上。
油滋滋的手往她身上胡乱摸一通。
她真的快吐了!却仍佯装羞怯、欲语还休的模样。这看在士兵眼里,直教他腹中一把欲火直冲脑门,几乎烧殆他!
二话不说,士兵捧住她的臀,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走往营帐内一角。
天,他要在这种地方直接要了她吗!?
慌乱之中,急中生智,素手缠上士兵颈项,用契丹话在他耳畔低语。
“那里。”还好出发前,杨松教了她几句简单的契丹话,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士兵抬起头,叽哩咕噜不知说了什么。
蔺雨洁娇柔无比地倚在他肩上,纤纤玉手指了指外头,用如轻叹般的声音再说一次:
“那里。”希望他能明白她的意思。
士兵笑了一声,终于抱着她走了出去。
如她所愿,士兵抱着她远离营帐,来到一处偏僻的空地上。
他毫不怜香惜王的将蔺雨洁放在地上,然后跪在她腿间,直接扯开裤裆。他的手探入裙下,直接撕开亵裤——
天蔺雨洁在心里大叫,快点结束这一切吧!
寂静的街道,急急杳杳的脚步声,丝毫没有停歇的打算!
只拿到一把粮仓钥匙,但那也够了!
“蔺姑娘,你没事吧?”杨松在一旁关切地问道。
蔺雨洁衣衫不整,前襟、裙角都被撕得破碎,颈间还有好几处疼痕。这是她挣扎的结果!
她摇头,一脸镇静地说:“幸好你及时赶到,这只是皮肉伤而已,不碍事的。”
杨松目露崇敬地看着她,说:“我真佩服你!”一般女人遇到那种事,是绝对没有办法像她如此镇静的。
他们终于来到粮仓,打开仓门入内。
“我们动作得快点!”
两人手里拿着火种、大石,分别在粮仓四处引信点火!
突然间,粮仓门被打开,二名契丹兵发现了他们!
他们彼此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名随即跑了出去,另一名拿着刀扑向他们!
好在杨松身手利落,一个反擒就制服了这名契丹兵。
“蔺姑娘,咱们快走!”杨松催着她,他知道那名契丹兵去找人来了。
“不!引信还没点完!”费聿勋交代过她,一间粮仓得用二十四个引信火种,才能引起足够的火势。
“来不及了,走吧!”杨松急急叫道。
蔺雨洁说什么都要把引信点完,粮仓不起火,费聿勋就无法打赢这场仗,为了他,她什么都可以不顾了!
终究点完了火信——
蔺雨洁起身准备冲出去时,一小队契丹士兵已蜂涌而至。
起风了。
大队人马聚集在城楼前,马匹隐隐嘶鸣,马蹄间或刨着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穆之气。
是出战前夕常有的诡谲氛围。
因为不知未来的胜负,将士心里都充满着不安。但,仍是昂首挺胸,军人之死,不死于无名!
“哨兵传来消息了吗?”费聿勋一身戎装,腰际佩剑,目光炯炯直视着前方,问着身旁的副将。
“还没。”扬子冀回道。其实他心里也充满了不安,此役是胜是负,就看蔺雨洁的任务是否能成功了。
远处,哨兵的马匹疾飞而来。马匹尚未停步,哨兵便急得一个翻身直接下马,趋前一跪,朗声报道:
“将军,看到信号出来,粮仓起火了!”
“很好。众将听令,即刻出兵!”
“是!”
线城顷刻间如浴火海之中,费聿勋和范铮带来的援军左右夹攻,一时之间,风云变色——
激战三日,契丹全数歼灭——
然,这却是宋辽之战的导火线,辽军转往各地进攻,从此战事如火燎原,如火如荼的展开。
朝廷下达急令,调费聿勋前往边塞重镇领军抗敌——
关外,将军营帐中。
油灯灯芯狂跳几下,油灯发出毕剥的声响。风也同时吹得篷帐发出鼓鼓娑娑的声响,灯光下两人的身影随风晃动。
战事已持续月余了。
“有她的消息吗?”费聿勋坐在书案前问道。
“还没有。”扬子冀答道。
派去接应蔺雨洁的人,事后并没有和她碰头,这么说,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费聿勋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情,随即又恢复平静。
“你先下去吧。”
“是。”扬子冀转身前,突然想到什么,说:“将军……”
扬子冀想告诉他的是,蔺姑娘已经死了!
但每每看着将军仍抱持一丝希望的模样,他真的说不出口!
“将军,您也早点休息。”他只好这么说了。
费聿勋颔首示意,他才退了出去。
营帐顿时静寂寂、冷清清。
他深吸一口气,随手拿起一旁的军事奏摺批阅。
心思却不在白纸黑字上。
“我知道你没死、你没死……”他喃喃自语。
她答应过他,说什么都会回来,即便只剩下魂魄……
他等、他等——
倏地,一点、一点沁红滴落在案前白纸上,殷红逐渐扩散,晕成一片……
战事持续三个月后——
宋辽两国签订和平条约,两国以兄弟相称。
战争遂告结束。
第九章
“将军又跑去坐在树下喝茶啦?”扬子冀一进屋,正好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的习惯,这三年来,田里的事一忙完,他就一个人提着茶水,跑到前头的树下喝茶咧!”而且每次都喝到太阳下山才回来,那茶有这么好喝吗?范铮百思不解。
战争结束后,他们随着费聿勋辞官,跟着他一起回扬州老家。费聿勋从此不再过问朝廷事。
为了躲避不时从汴京远来,恳求他回朝共事的人,他索性卖掉老家几块地,跑到南边种田、隐居起来,过着单纯的农民生活。
“你要上哪儿?”扬子冀看他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俺上城里找姑娘!”范铮开心的说。“俺跟老大不一样,没有女人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