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自由用著不可思议的表情对著王婶猛看,然后用教小朋友的语气说:
“王婶,你这样说就不对喔!你应该要这样说:‘我女儿一直很乖,不是外面传的私生活不检点,她是被--’”她开始深呼吸再深呼吸,“‘连猪都要对他吐口水的混蛋王八砍他千刀绝不手软的没种下三滥传染的!’”
还先生咧!王婶肯定是伤心过度昏了头的说错话,不怪她!不怪她!
“王婶,你这么这么难过,自然是没办法把这种连狗屎都唾弃的东西形容清楚,等一下我把正确的说法写给你,你下次就大声照著念,一定要大声喔!这样外面那些鼠耳狗嘴,才不会又听不清楚传不明白,知道吗?”
随著女儿死去的心冷,瞬间起温。
王婶惊愕著从美丽高贵的娇客口中,所吐出的粗俗言语,是这么的感动著她。
稳住情绪,恢复平静的面容,“我知道了。”把抹布反面折好,王婶继续收拾还没收拾好的桌面。
站起身,宋自由跟著王婶后头走来走去叽叽喳喳。
“王婶,我虽然只是一个胖弱女子,可我是那种有受过高等教育的胖弱女子,所以呢,就算你感染到爱滋,只要拿菜刀的时候小心点,还有,我怕痛,不可以咬我!那就没关系。”她抢著帮忙搓抹布。”
不站起来动一动,她怕又要对著那个空酒杯胡乱发脾气。
吃饭时间不吃饭,喝什么酒?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都不知道?他这里又不是没电视?不认识平安龟的啊!
“我来吧。”王婶看著抹布被卖力的搓啊搓、然后就搓出地面上的一大摊水,她马上加快收拾的动作。
不管是高贵的人,还是高贵的心,只要跟高贵二字沾上边,看样子都不适合动手搓抹布。
“记得喔,不可以咬我,不然我会生气不理你的。”她跟前跟后的喳呼。
“你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跟少爷闹别扭,就是因为少爷咬了你惹你生气?”
“你怎么知道他有咬我?!”她瞪大眼,两手反射性的紧紧护在胸前,活像是胸口上有什么衣服也遮不住的见不得人。
这样的不打自招,王婶不禁莞尔:“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少爷真的有在你身上咬?我会这么说,只是因为最近少爷的脾气不人好。”
“才不是最近,我看他的脾气是还没出生就很坏吧?”王婶都不了解她的少爷有多恶劣!
“你误会少爷了。”收拾好桌面,王婶把装了碗盘、厨余的桶子,陆续提到房门口。
“王婶,那两只恶犬真的炼起来了吧?”帮忙提著最后一个装了污水的桶子,宋自由在楼梯口往下探著。
“少爷交代,在他回来之前,将军跟红帅就炼在后院,不准进屋里跟你玩。”王婶不动声色的,拿过被洒到剩没一半的水桶往楼下去。
她真的、真的不该让那双美美的小手提到水桶,害她这么辛苦的把脏水沿路泼洒出一条污龙来。
“你听他在说!哪是玩?!王婶,你都不知这,他总是邪恶的笑著站著不动,就等著我被他的狗咬屁股,坏的咧!”确定恶犬不在,她当然放大胆跟著晃下楼来。
“自由,你了解鑫家多少?”
进到厨房,王婶很快的把提下来的桶子处理好,然后俐落的煮好花茶,摆上一大盘她才烤好的小饼干,很快的端起托盘就往偏厅去。
她怕她的动作要是慢上一点,她又会害那双美美的小手愈帮愈忙。
“有钱、有钱、很有钱。然后还有一个会下药的二哥,会捉的人手很痛的二哥太太,跟那个很可恶的自闭吸舌怪你的少爷。”好香!她好饿喔,先吃一块小饼干,然后明天再不吃两块小饼干,这样应该不会愈减愈肥……
一坐下,宋自由本来是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结果是一口解决!
当她拿起第二块小饼干的时候,她想,明天只要不吃四块小饼干,就可以抵消今天吃的两块小饼干……最后她决定,明天干脆不吃两大盘小饼干,因为不吃两大盘会比不吃两小块来的瘦。
就这么决定,她开始一块吃完又一块的不停嘴。
“在鑫家,吃饭,是种折磨。”王婶看著对面因为一壶花茶一盘饼干,就吃的心满意足的小脸蛋感慨。
“是啊是啊!他会抢别人的东西吃,当然折磨喽。”被抢的人,还不折磨吗?像她啊,得夹菜!夹菜!再夹菜!就是停十住的夹,直到他吃饱……
好折磨的感觉啊!
“不是这样的,”王婶笑著摇头,“少爷不会抢别人碗里的吃。”他根本就不吃,何必抢呢?
“骗人!”她才不信的又塞饼干又喝茶。
“我没骗你。老太爷在的时候,先生跟太太最多是掀桌子踢椅子,老太爷一不在,少爷就得端坐著看先生跟太太动手,就算盘子砸破他的头,血把眼睛都染红了,他还是坐的又挺又直不出声,才几岁的孩子啊……”想来真叫人心疼,但他们只是帮佣的下人,没资格出声的。
“咳!咳咳!”一口饼干梗在喉咙,她赶紧把茶灌下,然后皱巴了小脸问:“他干嘛不叫?他不叫,他爸爸妈妈怎么知道他的头,被他们不小心吵破了一个洞?”
“要出了声,只会多挨上一顿棍子。先生认为男孩子受点伤就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太太则认为,是少爷自己没长眼、连个盘子都躲不过,像什么男孩子?鑫家的家教严厉,要不是亲眼见识,是无法想像的。”
“家教就不讲道理的吗?”小饼干变得一点都不香,茶也不好喝,她两手支在下颚上,生著只有自己懂的闷气。
“在鑫家,第一个讲的是股份,第二是辈分,没有第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户人家的那本自然是更难念了。
“可是小孩子那来的股份可以讲?”那不就是摆明了只有挨揍的份?
“所以,少爷从小就把时间精力全用在跟同辈中的竞争,大少爷的腿会断,你就可以想见,只要有一点差池,不是只输掉股份这么简单而已。他没空吃饭、也不想吃饭,总是胃痛了才用酒吞胃片了事。”
“可是我看他明明三餐吃好多,晚上还要加一顿消夜,哪是没空吃饭?不想吃饭?”
宋自由很是怀疑王婶说的那个人,跟抢她碗里东西吃的那个人,是不是同一个?
“少爷自从掌握住鑫家大部分的财产,一个人搬到这里住后,是有空吃饭了,但是在你住进来以前,他不曾主动要求我几点开饭过,准备好的饭菜,总是冷了,他才随便吃两口就要我收掉,然后一个人喝酒止住胃痛。”
“还敢说我不理智不成熟……他就不能自己好好的吃顿饭吗?”她又想到了她不肯动筷,结果他也没吃,只喝了杯酒就出门……罪恶感被王婶这一说,开始发芽。
虽然她明知道,他不吃根本不是她的错。
“可能是……一个人吃饭,太寂寞吧。”
“噢……”发芽的罪恶感,瞬间抽高长成了大树!
“自由,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多了解少爷一点。在鑫家,想要的就不能迟疑,要到了更是要尽心尽力的去保有,否则一个闪失,就什么都没有了。少爷不是霸道,他只是太认真了。”
“噢……”大树跟魔豆一样,长到天上去了。
强大的罪恶感,让她又开始一口饼干一口花茶的吃起来。
“别再不吃东西的,跟少爷闹别扭,好吗?少爷的胃,一直不太好……”不是要骗她的同情,王婶是真的担心。
“可是,我要减肥五公斤。”她的口气好挣扎。
可以靠喝水喝掉五公斤的绝对信心,在吃完整盘饼干,喝掉整壶花茶的现在,变得好动摇。
她好像不怎么想减掉五公斤了……
“减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王婶正要说女孩子家富富态态的有什么不好?她只是不瘦,不瘦又不是胖,哪来的肥可减?门铃却在这时响起,“我先去看看是谁。”
宋自由跟著王婶后头往客厅走,好奇的问著正在看对讲机上彩色小萤幕的王婶:“谁啊?”
“是一对中年夫妇。”
“喔……是我爸跟小吗……又有车来了……咦?”刺耳的煞车声后,挤开王婶把门外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的宋自由吓一跳的问:“他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少爷只是去山下的超市一趟,开车来回二十分钟足足有余,怎么会快呢?”王婶已经可以想见少爷会从超市带什么回来了。
应该就是之前他说的:“牛才吃这些不长肉的没营养粗草,全丢掉!”
“他那种身分会去超市?!”
“我们把门打开不就知道?以少爷那种身分,到底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非要十分钟也不能等的亲自下山去买?就不能等你王叔把篱笆修好再让他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