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门被关上,灯也被按熄。
他以为岳可玟离开了。
「让我看文件,让老烈回来工作,让东台岛的居民有遣散费,我就……就是……就是你的。」她的声音在黑夜中颤抖着。
「回去,岳可玟。」他说。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下来床单被抛到他的身上。
可玟勇敢的站在他的床前,努力的不为自己接近赤裸的状态感到羞辱。「你自己下的战书,难道你又改变了主意?」
黑暗中他没有出声也没有移动。
「你快点决定。」受不了这种悬疑又待宰割气氛的可玟说:「我要感冒了。」
他终于笑出声。「很适当的话。」
「你的幽默感需要修正一下。我不觉得感冒是件好笑的事。你不是那个站在冷空气中像个被评断的猪肉的人。我可是冷僵了。」
「上床。」他掀开被窝说。
这意思是……
「我今晚不会要你。」他接着说:「不是因为我发慈悲,而是因为我今夜被一个反反复覆的小女子搅得昏头转向了。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睡觉。」
可玟不知道自己该先松口气,还是先抗议他的侮辱。天晓得,她反反复覆?她可是很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下了重大的决定。拜他所赐,她也没想过要做这类的事--将自己投怀送抱出去。
事情还不算结束,「那我刚刚说的--」
「明天再讨论。你要不要上来睡?」他问。
「我们两个躺在床上?」
「我只有这张床,睡不睡随你。」
「你应该有客房吧!」
「有。」
他就不能好心的主动提供她客房吗?可玟强迫自己开口,「请问,我可不可以睡在你的客房里呢?」
「不可以。」
「为什么?」她冲口说。
他清晰的叹了声气。「睡或不睡?」
她咬咬牙。当躺到他身旁时,她故意贴着床沿躺着。
阎旭一声不吭的抱着她睡在床中央,自己贴着她躺。可是他很有自知之明,在她的身上先裹上另一层被单,而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条粗床单。
「晚安。」她说。这是她向来睡前的习惯。
「.....」
她不曾期待他的回答。
「晚安。」他几乎不能察觉的说。
*****
清晨的凝重雾气,缓缓的由院子的一角飘游到另一角。
他一个人踩着缓慢的步伐,走到了玻璃花屋。
里面清一色的种着各色玫瑰。有人说玫瑰代表爱情,所以他为母亲种了一屋子的玫瑰花,只是她不曾看到过。
母亲过去是个缺少爱情的女人,他希望在她死后,起码能为她做到这些,让她拥有这一屋子满满的爱情。
但阎旭从不走进花屋。
平常花屋有专人在照顾,他不插手管屋里的部分。只要由外面见到花屋里面的花朵个个争奇斗艳、欣欣向荣,他就满意了。
所以他的清晨小散步,就在花屋前绕了一圈,没有再靠近。
岳可玟还睡在床上,所以他迟疑着没有马上回屋里去。
他没有错看这女孩,她的确是个麻烦。
不过短短一个晚上,她就快要将拯救世界的重责扛在她肩上了,他敢说她想必认为,她自己就是上帝派来要阻止他这种恶魔的使者。拿她自己换文献、老烈的工作及东台岛上两千人的工作,难道她真相信能和魔鬼交易吗?
楚云说的没错,他是处心积虑要当个坏人。
坏人在昨夜会毫不迟疑的占有她,拿走她的纯真和无知,教会她社会现实的考验,尝到失败的经验。
他很坏。有人形容他是无「心」的人。
他希望他真有那么坏。真的。
*****
「睡得怎样?」
可玟在打第一声呵欠的同时,也立刻清醒了。她看到阎旭坐在沙发椅上,一身的黑衣,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连阳光都却步。
这是第一次,她可以这么从容的打量这个人。
昨夜的气氛紧张的让她连思考都难,现在观察他比较容易。他的脸很好看,即使是那两道疤都不能减少他的魅力。那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神秘危险。他的灵魂之窗是一片的黑暗。躲藏在那双眼下的阎旭,可有一颗人「心」?
研究这个人可能代表着有上瘾的危险。
「你大清早就喝酒,太不健康了。」她缩在温暖的被单下,歪着头看着他说。
「根据我的手表,现在是十一点钟。」
「还是早上。」她又打了个呵欠,「谢谢你,我睡得很好。」
这倒让可玟想到了一件事,「没想到你是个标准的君子,没有占我便宜。我说出去一定没人相信。」而这也让她重新评估他这个人。
「我从不占便宜,我只是得到我所想要得到的。」
他这句话说得很不客气,让可玟马上忆起他可以有多冷酷。「我懂了。」
她真的能懂吗?阎旭晃晃手中的杯子。「文件就在我桌上。」
可玟整个人马上坐直起来,身上当然还裹着被单。
「你如果想看,就别忘了代价。」
可玟的肩膀又垂了下去,随即挺起,「告诉我,你这样快乐吗?」
他挑眉。
「当个这么令人憎恨的坏人,你高兴吗?」
他耸耸肩。
「我知道,你不在乎是吗?」她替他说。
他回答她的是嘴角微微的扭曲。勉强算是笑吧!
「其实,你要的东西,没有什么可怕的。」她突然说。
他的黑眼静静的看着她。
「不是吗?身体。很多男人会企图以一些爱情神话来交换女人的身体,然后在利用过后一走了之。他们不光要了她们的身体,更糟的是,他们还骗走了女人的情意。让她觉得自己受人利用,愚蠢并且自尊心被践踏。就某种角度来说,你是光明正大的,起码你摆明了你要的只是--SEX。」
沉默持续在蔓延,他似乎只要坐在那边就很满意了。对她的话,没有意见。
可玟不是大胆型的女孩子,她只是直了一点,不喜欢拖泥带水的解决一件必须解决的事。她问自己,能不能和他上床?
昨夜的愚勇及肾上腺素此刻已经退去。
「问题是,我能不能像你一样,心中也摆着文件,而把SEX当成一种手段?」她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说:「我能吗?」
可玟吸口气,「阎旭。我可以这样叫你吧?我想,我不会再找你要文件看了。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所以,我只想告诉你,不管你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事,你都不该让这些事改变了你。当个坏人是很辛苦的。」
「你决定要走了?」
「对。因为我怕我会因为做了那件事而后悔一辈子。所以,我还是放弃了。我敌不过你,你赢了。」
他没有露出特别高兴或是在意的神情。
「其实,我怀疑你有自闭倾向,你应该考虑去找位精神科医师。人不要太压抑会比较健康。」她说这话的本意,是希望试探这个人的无动于衷能到什么地步?
「谢谢。」
够冷。她无奈的笑说:「能不能请你离开呢?我想换上衣服了。」
他由沙发上起身,但并不往门口走去,却朝她而来。出乎可玟意料的,他的双手攀在她双臂上带起她的身子,「这是你说的。」
一个强劲的搂抱,他的唇温存的印上她的,辗转吮吸直到她在压力及欲望趋使下分开她的唇瓣,任他长驱直人。灼热的吻使欢愉在她的血液脉动中沸腾,几乎达到疼痛的地步。
他终于放开了她,「没有压抑的我,谁能承受?」
进射出热度的双眸凝注她,她动弹不得,思绪完全是一片空白。在一个难解的苦笑之后,他丢下她,大步的离开房间。
可玟整个人虚脱的坐在床上。
她原以为那人没有情感,是个冷血动物。
可是她刚才的一吻中尝到的又是什么?那种令她血脉偾张的激情是怎么发生的?她为什希望他永远不要停止?那种需要和欲望为何能让她有如此强烈的感受?
她执意敲醒的是什么样的--凶猛野兽?
*****
阎旭在游泳池中来回的游了两趟,然后是第三趟。
他需要借着水来遗忘她在他心中挑起的火。
奋力划动的手,不停的排开他心中的念头。想留下她的念头已经强大到他不能不正视的地步。他不要她闯进来的禁地,她却早巳生根。这是什么道理?她有什么特别?为什 他就不能把她当成一般人来看?他需要--
不,他谁都不需要。
需要是种愚蠢的行为。
他再度在游泳池里游了一趟,思绪逐步由火热而渐冷却。
一切都会回复到原来的状况,在她离开后,他还是可以当阎旭。那没有血、没有情绪、没有心的阎旭。那比较适合他。
「阎先生。」
阎旭攀着池边的铁扶梯起身时,看着接替老烈的副手汤尼。「有事?」
「那位岳小姐……」
阎旭几乎要生气了。几乎。若不是他早已经忘了生气是何种情绪的话。她就不能静悄悄的离他远一点吗?
「怎么了?」他微提高声音问,不悦于汤尼的吞吞吐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