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思湘本身患有轻微的假想症。她一直假想阎正清是她的敌人,她从来都不靠近你的父亲。甚至为了要有你这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他们还得去医院以人工的方式来受孕。阎正清一直都容忍这样的妻子。直到阎思湘决定要找人去伤害我妈为止。」
「妳一派胡言。」阎旭指着楚云的鼻子说:「谁让你说这些鬼话来中伤我母亲的?」
「你很难相信是吗?这些全是我母亲告诉我的。」
「你母亲说谎。我妈是温柔和气的好女人,根本不可能做出伤害他人的事。」
「你脸上的伤怎么说?」
「那是--你乱说,你说的一点逻辑都没有。我父亲和我母亲--不像你说的--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七岁大的小孩,知道什么?」
「妳也才四、五岁,更不可能知道。」
「永树他知道。」
「什么?」
「永树的妈妈,就是你母亲的姊姊,她一直同情我母亲和阎正清的事。她知道自己妹妹的病况是没有救的,是她让你母亲同意离婚的。」
「不会的,事情不是这样。」
「是这样的。你母亲原本同意的,在出事的那天,他们正是在谈离婚的事。我母亲告诉我,那天阎正清心情很好,买了个订婚戒指给她。他说,今天就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他还……说我可以有个好哥哥来陪我玩。」楚云黯然的低声说。
对于阎正清,她记忆中的模样已经斑驳不成痕迹。她还存有印象的,不过就是那双厚厚的大手,常常抱她玩飞机游戏。
「他们在那一夜为了争夺我的抚养权而大吵。」阎旭低声的说。
「没错。」楚云点头,「阎正清一定是让你母亲动怒了。所以--不幸就发生了。」
阎旭沉默着不说话。
「你肯相信我了吗?虽然,我们没有法律上的兄妹名义。可是真的说来,就差那么一点机会。我没有父亲,你的父亲对我就像是我的父亲。那么,称你为我的哥哥,其实并不为过吧!」
「为了这样,所以你才--」
「你还不清楚吗?你可以说是现在世上我唯一接近称得上是亲人的人,我想,不管你能给我什么,友情、爱情,我都能接受。可惜,你从来也没爱上过我。但起码,我还能在你的公司当个助手,在你的生活中当个不受欢迎的朋友。」
「楚云。」
「你现在肯相信我了吗?」
「像你说的,我得花时间才能适应这种想法。」
「我不要你接受我像亲妹妹一样,只是我不能看你再继续这样下去。你还不明白吗?继续这样下去,对你自己和所有人,甚至是公司都没有好处。」
「你并不欠我什么。」
「你说对了,过去我是这么想的。」楚云也毫不犹豫的说:「我曾是个反叛的女孩。我母亲试着让我觉得我应该来帮助你,可是我从来也没听过。我做了很多糊涂事,惹很多人生气。直到--我被骗了,受伤了,我回家寻求母亲的怀抱,才发现她已经病得很重,再也不能给我安慰了。从那一刻起,我整个人都改观了。我决定要完成我母亲的愿望。我是不欠你,可是我给过我母亲承诺。而且--」
楚云拉过他的手说:「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想起童年阎伯伯给我的温暖。我想给你一样的温暖。起码这是我能做的。」
「你妈妈现在--」
「我母亲三年多前就死于骨癌。」楚云说:「她得到解脱了。」
阎旭握紧她的手说:「妳--」
「我还是一样啊!这 任性的一个坏女人。」她笑说:「你脸上的表情是抱歉吗?我一定是看错了。」
「我现在知道,」阎旭说:「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你,会觉得你很像我。」
「我们有同样的问题。」
「我该选择你。」
「现在还不迟。」
阎旭摇摇头,「几个月前,也许。现在--」
「岳可玟,是吗?」
「妳知道的。」
「你只是在意自己的脸。我觉得那并没有什么,你的心和任何其他人一样的高贵美好。你并没有什么丑陋的过去,发生在你身上的是父母的悲剧。我今天说的话,应该能让你更明白才对,我母亲、你母亲和你父亲之间的三角问题,都不是我们的错。他们的命运,我们不能阻止,也不能不让它发生。」
「除了那些,我的家族、我的人,这些对她来说都不可能。我们在一起会是个错误。」
「我不想改变你既有的决定。可是你不能让阎氏受到这次『忆湘』的打击。既然事情已经要发生了,你只要在股东会上说明你最近这一连串的作为就好了。股东一定还是有很多支持你的。你可以把阎氏带到新的方向,也许这正是个机会,让阎氏改观。」
阎旭认真的考虑起来。
「好,让他们准备召开一次说明会。我会把『忆湘』的事交代清楚。」
「好极了。」楚云终于能松口气。
*****
可玟没什么心情装扮自己。
大嫂却执意的说,既然有男伴同行,一定要稍稍化妆一下,所以她七手八脚的替她梳发更衣,让她看起来光鲜亮丽。
「不要哭丧着脸,你把我辛勤工作的成绩都毁了。」田芸好心的说。
「对不起。」
「小傻蛋,开心一点。妳是要去玩耶!」
可玟叹声气。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
「不要说。」可玟赶紧制止她,「我不希望记起来。」
「你怎么可能『记起』一件生根在你脑海里的事呢?」田芸转个弯说:「你得先忘记才行。今天,就是要你好好去玩,把他忘记。」
「我尽量好吗?」可玟打起精神说。
「瞧,说曹操曹操到。电铃响了,你可要高兴点去玩,我去开门。」
田芸终于把可玟高高兴兴的送出门。
可玟好不容易摆上的微笑,出了门口,就自动的收藏起来。
莫雷文今天开着他的白色丰田车,两人安静的上路。
「你今天很安静。」
「……」
「平常在研究所看你倒是挺活泼的。」
「……」
「听说今天有个贵宾会来。听说是很难得见上一面的,是高委员请来的。」
「……」
「妳今天很漂亮。」
「谢谢。」
莫雷文特别的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今天打算一句话都不讲。怎么?和人家打赌吗?否则为什么这么沉默?」
「有很多原因能使一个人沉默。」
「那么,你沉默的原因呢?」
可玟的眼前浮上一张面孔。
「就快到了吧!」她看看窗外,不再讨论那个问题。
莫雷文知趣的让话题到此为止。
宴会是在一所五星级饭店的楼顶上举行的,有露天的阳台及室内的高级宴会所。
他们到达时,屋内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大家三三两两的成群聚落一方,各聊各的。当然,里面有不少学术面孔是他们俩认得的。莫雷文手挽着她,四处去向人寒暄。
乐队在小平台上演奏着一些轻柔的音乐。
各种开胃的小餐点也爽口恰人。
可玟逐渐让自己融入这种社交的气氛中。
「你终于有笑容了。」
「啊?」当可玟正要伸手拿杯香槟时,莫雷文开口说。
「我以为你忘了要怎么笑。」
「我看起来有那么糟?」
他不予置评,但是指着大厅的另一端说:「喏,那就是今晚的贵宾,终于到了。我想理事长一定很高兴--可玟,你怎么了?」
可玟没注意到莫雷文的问句,她全副的心神已经看在那遥远一端的高瘦身影上。
阎旭。
即使他戴上墨镜她都能认出那张脸。
莫雷文取走她手上摇晃的水晶杯,关心的搭着她的双肩。「你还好吧?」
「我好闷。需要点空气,对不起。」可玟推开他的手,急忙的说:「我失陪一下。」
她匆匆的越过人群,没有发现到那双锐利的目光,正紧紧的捕捉她的每一个动作。即使连她消失在帏幕后,仍旧定在那儿。
可玟冲到女士专用的化妆室。她闯进去的时候,有一、两位女士好奇的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可玟避开那些视线,独自走进一间洗手闾,锁上门后,双手双脚仍颤抖的不能自己,她坐在马桶座上,脑中是一片的浑沌。
天啊!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出现?
已经一个月了吗?他何时回来的?他是不是后悔了?他会来向她道歉吗?
成千上百个疑问一起涌上了她的心间。
经过了几分钟,震撼稍减后,她真正的开始用大脑而非感情在思考。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并不重要。因为--
结束了,不可能再有所不同。
不错,也许她还没那么快忘记那些……他的事。可是又如何?在他这么清楚的表示他一点也不要她的爱之后,她还要怎么样?没有爱情,起码要保留点自尊吧!
她尝试过给他爱情,是他拒自己于千里外。
现在,她并没有亏欠他什么,她不需要躲着他。
那一晚的事,就当云烟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