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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纵使他喊她的口气是陌生的,寿岚仍依言上前。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会如此陌生?连喊她的口气也如此陌生,仿佛从来没见过她这个人,而不是刻意把她忘了。

  「在这儿坐下。」

  在寿岚走到床边之後,大病初愈而且才刚脱离昏迷状态不久的云龙,自然没有多余的力气拾起手,只好用眼神示意她在床边坐下。

  心中虽有些迟疑,寿岚仍是照做不误。

  突然间,她彷佛了解云门人的欲言又止所为何来。

  「你为什么哭?是我欺侮你吗?」等她坐下,云龙望著她未乾的泪痕轻问。有些莫名的思绪闪过他紊乱的脑海,不懂自己为何会觉得心疼。

  虽然心疼,他对眼前的人仍是陌生,对她的泪水亦是。

  眼眶里又泛起了泪水,寿岚百感交集地摇了下头,她伸出颤抖的手想碰他的脸却又猛然收回,只是痴痴地看著他瘦削苍白的脸庞。

  她不敢相信他真的如她猜测——失忆了!

  给了她两年的自由,他却没放过自己,这又何苦?

  「你可以碰我,没关系。」云龙茫然的黑瞳里,映著一张陌生的脸孔,他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确定,十分意外自己竟会渴望她的碰触。

  见她又泛起泪光,他真的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那感觉仿佛是她不曾为任何人掉过泪,而她珍贵的泪水也不该为他而落。

  「可以吗?」寿岚喃喃问著,倒像是在问著自己。

  寿岚深深吸了口气,缓缓举起颤抖的手,顺著他头上的绷带抚过他的五官,在他的轮廓上留下她指尖的踪迹,心中泛著一圈又一圈的激动。

  幸好他还活著、幸好他没事,幸好她还能感觉到他温暖的体温。

  若是两人从此天人永隔,她不敢想像自己是否会有抱著遗憾和一堆想对他说的话,一个人独活下去的勇气。

  她真的好怕……

  可以见不著他,但她要知道他仍好好地活在世上的某一角落,她才能一个人面对没有他的孤寂冷清,一个人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她无法忍受在她毫不知情时,他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地球上的另一角落,让她只能留下满心的遗憾和懊悔。

  她昔日的执著,再也比不上失去他的恐惧。

  他怎能如此狠心,罔顾他的性命去制造她的另一个梦魇?

  日後,她要如何才能再次忍受跟他分隔两地,为他担忧害怕的滋味?经过这一次她才明白,纵使会心痛也好,她宁愿活在可以保护他的距离里。

  抹去心中的激动,寿岚暗暗对自己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不在乎替她扛起责任,可是他气她什么也没说就逃得那么远,从来不说出让她痛苦的症结何在。

  以前他年纪小,她可以说他什么都不懂,说了也无用。

  现在他长大了,她怎还能藏著心事,不愿让他分担她的负担?或许他不擅於表达所谓的手足之情,但她也该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是对方唯一的亲人。他绝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即使没有把握也会全力以赴!

  她实在不该故作坚强:再怎么强悍厉害,她依旧是个女人,是女人就该由男人来保护。

  「一点也不。」面对咄咄逼人的寿檒,寿岚不由得苦笑。日子过得轻松,不代表她心里可以过得畅快。

  日子愈容易过,愈像是一种自残性的惩罚;只不过被惩罚的,不是她的身躯,而是她的心。

  「不是最好,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睇了她一眼,寿檒总算释怀些。知道她打算留下,让原本不知如何开口挽留的他顿时松了口气。

  「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寿岚笑谵地说道。

  「没?那你没问我的意愿就自作主张卖了我的『名字』怎么说?」寿檒微微挑眉,转身就往另一头走去,说出放在他心中多年的秘密。

  「原来你知道?」跟上他的步伐,寿岚有些不敢相信。

  她一直以为他当时年纪太小,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不但知道,而且从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寿檒走没多远便停住脚步,骤然回头面对她讶然的神情。他很清楚寿岚认为她得对他这一生负责。

  可是他从不後悔,也不认为她有自责的必要。

  至少她的选择,让姊弟两人不至於被拆散,始终能看到对方。对他来说,能跟她在一起就够了。

  「真的?」爵岚心中有太多感触。

  「要恨一个人不容易,得付出的代价也太大。」寿檒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在她面前举起两只大手,「你知道我这双手有多不乾净,它让我早就没有怨天尤人的权利,而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第十章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察觉到她指尖所传来的恐惧,所以云龙等了一会,任凭寿岚在自己脸上摸了老半天,等到她的碰触不再颤抖之後,才再度开口询问。她的害怕,已经非常清楚传递给他,他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云龙直觉他该弄清楚她到底是谁。

  恢复意识不到一天,他对别人口中的自己有多尊贵、多与众不同的身分其实没啥概念。但他的确感受到自已会下意识地对医生看诊、上药的碰触有些排拒,因此他应该不是那种可以让人随便碰触的人。但对她的抚摸却丝毫不觉反感,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奇妙。

  对她全无印象,可是望著她时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久到化成灰都该认识彼此,不可能随便把对方忘掉。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先弄清楚她的身分,至少也该有个名字。

  虽然,她什么怨怼的话都没有,一点怪他的意思也没有。

  可是她的美眸里分明写著伤心与无奈,奸像是在指责他怎能随便把她忘掉?

  「我是寿岚。」抽回了手,寿岚喃喃回答,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

  她连眼睛都不敢多眨,生怕多眨了几次,他就会从她的眼前消失。虽然,亲眼见他还活著,亲手碰到他温热的体温,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恐惧著,害怕会是幻梦一场。

  害怕梦醒了,一如童年的梦魇正在等著她面对。

  「那,你是我的谁呢?」对她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云龙又追问。

  「我……」她算是他的谁呢?觉得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还难以回答,开始有些招架不住的寿岚突然犹豫,支吾了半天仍答不上话。

  「怎么,你也忘了自己是我的谁吗?」云龙语带苦涩地嘲讽。

  醒来之後,他对床前来来去去的「陌生人」不感兴趣,连自己是谁都不著急想起,反而非常渴望想弄清楚,像风一样闯入他眼中的「寿岚」究竟是谁。

  偏偏,在脑海里努力地搜寻有关她的记忆,换来的却只是更模糊的意识与隐隐发疼的脑袋,脑海中仍然全无线索。

  他愈深入地想,头就疼得愈厉害,实在无法为自己找到答案。既然自己不能找到答案,唯有靠她提供。

  吸了口气,寿岚先探问:「你知道寿檒是谁吗?」

  「他说他是云门左目,是我的属下。」云龙微微皱眉,他只能照寿檒的说法作简单的陈述。他搞不清楚云门是什么机构,云门左目又是什么身分,但也不急著弄明白这些对他来说很陌生的词汇,现下只想知道她是谁。

  见过寿檒几次,他对寿檒是谁并不特别关心。

  「我是他的姊姊,所以也是你的属下。」寿岚涩然回道。目前,这应该是最合宜的说法吧。

  「所以也是……」云龙沉吟著。他一点也不觉得他们的关系,可以用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就带过去,更不认为她已毫无保留地说出真心话。或许她并未说谎,的确跟寿檒一样是他的属下,可是他们一定还有别的关系,至少他是这么觉得。

  毋需任何理由,他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若没有其他不同的关系,她给他的感觉岂会如此特别。

  「是的,我本来是云门右目,只是两年前去了日本,成了闇龙的手下。」在他专注的凝视下,寿岚继续说著:「这次听说你受了伤,所以我回来看你。」

  若是不回来,她就会在日本发霉,直到变成一朵人型活菌。而且,说她成了闇龙的手下,还不如说是成了黑门的食客。

  两年前,因为云龙要唐傲雨「照顾」她,所以不管她怎么请命,唐傲雨都以一句「赔不起她的命」来回绝,不再派发给她任何任务,硬是让她在黑门里当了两年米虫。从没想过日子能如此轻松,所以她当米虫当得十分心虚。

  阙龙黑门不是寻常之地,她却在其中过著寻常人的生活。她镇日无所事事,整天发愣也没人多管。

  黑门人私下都说,她要是走到哪条廊下便在哪条廊下生根、发呆,光是望著樱花树就可以望掉一个下午,简直是黑门里的活动人偶。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也知道众人私下的言论并无恶意,却还是把该听的意思都听进了耳里。所以,她真的应该感到心虚与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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