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止住泪水,范亚鄀淡淡笑了。“裴竞嘉,你依旧如此敏锐犀利,在你面前,我都无所遁形了,这让我觉得压力好大。”
“所以?”裴竞嘉扬起浓眉。
“所以,我们就到这里好吗?”声音依然一样的轻柔,然而说出的字字句句,却令人伤心。
裴竞嘉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然微微紧抿的唇,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为什么?”他冷静地问,整颗心一瞬间揪紧。
“没有原因,只是……我变了,我不再是以前的我……”范亚鄀含泪说:“对不起,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我必须尊重自己的心。”
“还有尊重伦咏畅吧。”冷冷地说出这个名字,果然见到范亚鄀全身一震。
“你……你怎么知道他的?”范亚鄀颤抖地问。
“伦咏畅是伦明亮最小的弟弟,他亦是‘硕嘉’集团的大股东之一,伦国华一死,大权很有可能落在伦咏畅身上,我很明白你的选择。”裴竞嘉冷笑,面部线条顿时变得冷硬。
名女人和企业家的名字,是永远分不开的。就算他不想知道,也有人会跑来当耳报神;然他若不想听,依旧还是会有媒体捕风捉影的报导。
不过看来这次,大伙儿传得果真没错,名模范亚鄀,终究无法抵挡金钱攻势,和‘硕嘉’集团的伦咏畅交往了。
心里涌起一股深沉的疲倦,裴竞嘉将脸埋人手中。“你走吧!我不会辜绊你、更不会阻止你寻找自己的幸福!”
心中的痛楚逐渐地扩大、蔓延,但裴竞嘉强忍着,不让脸上泄露出任何一丝悲哀情绪。
“竞嘉……”范亚鄀还想解释。
“走!”裴竞嘉终于忍不住发怒了。
爽快地承认自己贪慕虚荣吧!没什么好可耻的,这世界本就笑贫不笑娼,范亚鄀无须为自己的薄情感到愧疚。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恢复自由之身,以便全心全意地侍奉伦咏畅,而不是浪费时间,和他这个小公司的负责人纠缠不清!
被背叛的痛苦和气愤涌上心头,裴竞嘉握紧拳头,朝着墙壁就是一记猛拳!
“竞嘉!”范亚鄀惊叫,见到墙壁上出现斑斑血迹,她的眼睛红了起来。“别这样!”
“不然我能怎样!和伦咏畅抢女人吗?”裴竞嘉冷笑。“我清楚自己的分量,你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收起你的眼泪,我再也不需要它了。”
范亚鄀捂住唇,压抑住即将出口的啜泣。她满脸泪痕地看了裴竞嘉一眼,接着转身冲了出去。
望着范亚鄀离去的身影,裴竟嘉无力地闭上眼,静静靠在墙上。
就这样?三年多来的感情、数百个浓情密意的夜晚,就这么轻易地败在金钱与现实之下。
他到底算什么!谁说男人不会受伤,谁说男人在感情上永远是强者?
男人之所以坚强,是因为他们不会随意释出泪。但这并不表示他不会伤心!他也是人,一个有感觉、有自尊的人,为什么范亚鄀可以如此残忍,说走就走?!
他有太多的事要做,无法、也不能为感情停下脚步,在这世上,有太多比感情更重要的事了。
既然范亚鄀选择离开,那么就让她走吧!无情的女人是不值得留恋的,这种随金钱摇摆的女人,也不配得到他真正的感情。
即使这样安慰自己、即使明白地告诉自己,范亚鄀不值得他留恋,他为什么还会心痛?曾经那样深刻的感情、竟比不上金钱的诱惑?
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第一次,裴竞嘉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与悲哀!
不,他不会就这样认输,他要证明自己、他绝不会就这样退缩!就算失去范亚鄀,他也不能失去自尊。
这笔账!他会讨回来的。
强自压下心头的痛苦,他张开眼,却看见门外那抹纤细的身影。
亚香纯?!
她静静地站在门外,稚气的脸蛋上有着了然的表情。
“老板。”她低声说:“今天若不方便话,我们可以明天再继续工……”
“不用!”裴竞嘉粗声吼道,恶劣的口气吓了亚香纯一跳。
见到她略为惊慌的脸,裴竞嘉心中涌上一丝愧疚。
他生气,气自己脆弱的模样落人工作伙伴的眼中;他更气,气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而吓到了无辜的香纯。
一切都不关她的事啊!她是他忠实、可靠的伙伴,她并不是寡情的范亚鄀,自己不该让她害怕的。
强撑起仅存的自尊,他迅速地武装起自己,淡漠地说:“没事,我们继续刚才的工作。”
“可是……”她眼睛微微湿润,心疼他虚假的坚强。
他不需这样的,在自己面前,他可以展露他真正的情绪,无须对她隐瞒。
因为她对裴竞嘉,并不只有下属对上司的情分啊!
早在自己初进公司的时候,她便已对他芳心暗许,当知道他已名草有主时,心里难过了许久。
她压抑自己的心情,拼命要自己将他当作上司、好朋友,随着时间过去,她几乎快说服自己了。
然而,跳得这么急促的心是怎么回事儿?它又为什么会为了他的痛苦而伤心?
难道,自己对他依旧不死心?
“忘了这件事。”他急声说道:“刚才我们讨论到哪里?”
裴竞嘉敛去所有的情绪,将话题转回公事上,像是想借着工作,来忘却刚才的情伤。
默默注视着他刚强的面容,亚香纯知道,此刻并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咽下喉头热烘烘的硬块,她故作轻松地笑笑。
“OK!既然你没问题,那我们就继续工作吧!”
* * *
自那天后,裴竞嘉便从公司失踪了。一连几个星期,没有电话、没有E—mail没有手机留言,没有任何消息。
他仿佛空气般,消失在“华星”里,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老板失踪的消息,立刻引发了众人的不安,尤其是亚香纯。
她表面上虽镇定如常,尽力打理公司的一切,可心里却非常惊慌。
已经数不清到他家按了几次门铃,甚至大胆到找锁匠开门进去,然而屋子里却没有半个人!
亚香纯知道裴竞嘉无父无母,更别说有什么亲戚朋友,因此他的失踪,才更令她担心害怕。
他究竟上哪里去了?为什么一点消息也不留?难道范亚鄀真的伤他那么深?
想起他那天的神情,她黯然了。
她按照惯例在十二点拿出饭盒,然而那个吃饭的人,如今却消失无踪了。思念逼出了她的泪水,然而他却看不见。
默默地拭去眼角的泪水,她走人会议室里。
平时中午闹哄哄的会议室,今日却反常的安静。亚香纯略感意外,正准备开口询问之际,新闻台主播甜美的嗓音,却先一步钻人她的耳朵之中。
“‘硕嘉’集团今天宣布,原本预计由伦国华接掌的主席职位,因伦国华上个月车祸去世,而改由伦明亮之侄裴竞嘉接任。”
什么?!亚香纯手一松,整个饭盒掉在地上,“匡啷”地发出剧烈的声响。
“裴竞嘉今年三十岁,原为‘华星’公司董事长,这次临危受命,代替伦国华接下‘硕嘉’集团主席的位置。前主席伦明亮表示,裴竞嘉虽然年纪轻,但经验丰富、眼光独到,相信他绝对能让‘硕嘉’再创下业界传奇。”
当萤光幕出现那张端正、而略为冷淡的面容时,亚香纯忍不住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不错!正是裴竞嘉——那个和地朝夕相处了一年多,只爱吃她做的便当的裴竞嘉?!
亚香纯诧异的说不话来,浑身仿佛失去了力气,只剩耳朵和脑子还能够运作。
裴竞嘉,他为什么会突然成为“硕嘉”集团的主席?
他真正的身份是伦明亮的侄子?!
既然如此,为何这么多年来,他却屈就在这么一间小小的公司里?
一连串的问号狂卷而来,在亚香纯心中徘徊不去。认识他这么久,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忽然,刺耳的手机声惊醒了沉思中的她,亚香纯伸手接听。
“您好,我是亚香纯。”她故作镇定地说。“请问哪一位?”
“香纯。”熟悉的嗓音自电话那头传来,亚香纯心口一窒。
是他?!
“你去哪里了?你人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过度的焦急,让亚香纯的问题如连珠炮般、一发不可收拾。
“我现在很好!”裴竞嘉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悦或恼怒。他轻声说:“我想见你,明天好吗?”
明天?明天就可以知道他的一切了吗?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硕嘉”集团的主席?他会老实告诉她吗?
经过这些天的事,亚香纯已经不敢确定了。
即使如此,她仍旧答应了裴竞嘉要求。“好,我们明天见。”
第二章
来到台北市中心、属于最精华的商业地段,映入眼帘的,即是气派非凡的“硕嘉”纪念 大楼。
“硕嘉”楼高二十五层、整栋楼镶嵌着银色的玻璃,在朝阳下闪着耀目的光芒;和平凡朴素的“华星”相比起来,“硕嘉”无疑是科技人才梦想投身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