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飙的愤怒只能用喷着岩浆的火山来形容。
"我去追她。"大熊自告奋勇。
"不用!"力飙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迸出拒绝,眼中除了沸腾的怒焰外,还有一丝佩服。
他小看她了!
"我会找到她。"挺起身,胯下断续的疼痛提醒他刚才受到的奇耻大辱。他居然败在一个女人手下,就在他的同伴面前!
这口气他若忍得下去,他就不叫力飙了。
一阵微风吹来,摇动着树枝、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群树的议论,争执着这场男人与女人的战争,最后的胜利者是哪一方。
☆ ☆ ☆
浓郁的花草与树叶的香气弥漫,微风从树桠、绿叶间吹过。白花花的阳光并不因为向晚而减损光芒,反而更加刺目。即使树荫张扬如伞盖,日光还是透过隙缝如雨点般洒落,摇曳的光影斑驳地印在叶片、树干、堆积着落叶的空地上,照亮了漆寂的森林世界。
在这一片绿的世界里,偶尔会传来一阵高昂的鸟雀歌唱,数十种鸣禽占据住树枝啁啾议论,稍有骚动,又会各自逃散。枝叶间有松鼠、猿猴穿梭,灌木丛里有小鹿、小兔、狐狸的行踪,蜂蝶绕着野花打转。深密的丛林是属于植物和动物的世界,鲜少人迹。
如果有人的形迹,对于擅长追踪的高手而言,很快就会发现。
凡走过必留痕迹嘛! 鲜少在这座森林出没的高大男人嘿嘿冷笑,精光四射的黑瞳专注地研究山径枯叶上的踏痕,顺着绿色草茎明显向东岔开的草丛踪追,一只蚱蜢从他前跳开。
情况似乎比他想像中还要顺利,这点奇异地令他感到不安。
或许是之前着了人家门道的关系,力飙禁不住把难逢的敌手想得更厉害。但话说回来,不过是个娘们,再厉害也有个限度。
重创他之后,她铁定是慌不择路的逃命,而人一心慌,留下的破绽更多,他确定自己没找错方向。
事实上,他还该对这位令他产生惺惺相惜之心的凤族女人刮目相看哩。
他追踪了许久,除了找到她留下来的痕迹外,连对方的影都没瞧见。她有双飞毛腿,可她毕竟是个女人,体力有限,他有把握最后赢的人是他。
如果没有把这女人抓回去,他铁定会成为同伴间的笑柄。心高气傲的他怎可能咽下这口气,这趟他是势在必得。
脚步不停地往前追踪,力飙偶尔会停下来拧眉思考,判断敌人逃走方向。
夕阳逐渐沉落地平线,力飙来到树林边缘,刚好来得及捕捉落在山峦处的最后一道阳光,他在心里诅咒,知道黑夜很快会来临。
如果他是那名凤族女人,定然会在黑夜来临前找地方栖身。夜晚的森林是很危险的,前面的小山谷以乎是诱人的休息地方。稀落的果树沿着狭长的斜坡生长,还有条小河贯穿其中,如果是他,一定会选这地方。
力飙迈着依然矫健的双腿在草原上狂奔,左足提起时,他直觉到不对劲,但已来不及反应,足胫被绊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
他沉住气,手掌拍向地面,想撑起跌倒的身躯,掌心却落到用来遮盖陷阱的枯枝草叶,高头大马的身躯直往陷阱里掉,力飙放大的瞳孔清楚看见坑底插满顶端削得尖锐的树枝,幸好另一只手及时撑住实地,救了自己一条小命,但也吓得冷汗涔涔。
没想到这女子如此狠心。
稍后,他双腿虚软地坐倒在陷阱附近喘气,冷静下来后立即想到未必是凤族女人干的好事。
她脚程再快,也没多余的时间布置陷阱,定然是利用猎人捕兽的现成陷阱引他中计。
那些足迹便是为了让他上当。
力飙蹙紧眉,如果他是凤族女人,还会再在这附近故布疑阵,以防他逃过一劫,气怒交加之下,追错方向。
这样一来,就伤脑筋了。夜色越来越沉,新月如半圆金环,和着嵌在深蓝色天幕上,像白色花朵争相开放的星星放射光明,这样的微光当然比不上白日,在追踪上越来越困难。
力飙决定放弃追寻敌人故意留下来的痕迹,反正极有可能是白忙一场。他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夜星沉思。
如果他是她,他会怎么做?
她逃走的目的是什么?逃命?找救兵?还是……
如果是他,不是去找救兵,便是伺机跟踪敌人,以救回同伴。
看那个凤族女人那样的拚命,对她的族长除了主从之间的忠心外,显然还有更深刻的情感--这点令他无端吃味起来。虽然没看清楚凤族族长的相貌,但对方的体形好像挺单薄的,那张脸以乎满俊俏,不输艳丽的属下。他实在不明白这么娘娘腔的男人,怎会有女人喜欢!
看来凤族女人的品味很奇怪!
力飙摇头甩开心头满溢的酸涩情绪,假定他的猎物对她的族长一往情深--他知道有些女人爱起来是很疯狂的--她舍得甩下情人独自逃命吗?
以她作战时的剽悍,跟他抗争时的毫不屈服,显见她不是个容易屈服的人。他猜想她极有可能悄悄回去追踪己方人员,伺机救回同伴,要不然就是逃到九黎村落,想办法求救。
但后者有可能会延误挽救凤族族长的良机,就算她到时找到九黎人帮忙,敌人不晓得逃到哪去了,她的族长岂非随之生死不明。
那名凤族女人必是这样想的吧!
力飙扬起的狡黠笑容有些阴沉,矍亮的眼睛在夜色中放着光明,敏捷的身躯如豹般轻盈,蓄势待发。
他很快自地面弹跳起,透过夜星指引方向,明白自己该往哪里去。
不远的前方,他的猎物正在等待。
☆ ☆ ☆
尽管身体再疲累、饥渴,舞阳仍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她掏出一颗汁液饱满的果实,这是她先前在山谷的果树林里摘的,应该可以稍微解馋止渴吧。
她必须要尽快回到她逃离的地域,敌人的行踪随时可能会被掩盖,到时候她就找不回族长了。
心急如焚的她,等于是在跟时间竞赛,奈何奔波了一天的身躯己没有太多力气可供她耗费,若不是凭恃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她早倒下来了。
夜里的森林跟白天一般生气蓬勃。
除了夜枭的鸣啼外,还有蛙鼓虫鸣,为夜色增添了些许活力。
在凤族时,她会和初月到树林里捉萤火虫,坐在大树底下,倾听夜莺悦耳的声音。
有时候她们还会爬到大树顶端,一起数着星星,互相比赛谁记得多大祭司传授的星相知识。
每次都是初月赢,那双澄亮有情的深邃眼眸,藏有智慧的光芒。她认为,除了大祭司外,初月是凤族最聪明的人。
她总是倚靠着初月解除心底的困惑。
两人自幼形影不离,在武术及体力上,她略胜初月一筹,但初月比她聪明,转眸间便有千百个主意可以解决众人遇上的麻烦。
她们是那般亲密、友爱,她总以为自已将以护卫的身分,永永远远、寸步不离地守候着初月,没想到初次远行,她就让初月被人掳走了。
酸涩的泪水泛上眼睫,舞阳吞下喉头的哽咽,握紧拳头,心里的忧虑和不安不受控制的在胸臆间扩散。
伟大的九凤神,祈求你保护族长!
除了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祈祷外,舞阳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往前行。 她不要族长有事,族长绝对不能有事!
仿佛在向上天宣告,她尚举着拳头挥舞,月光如雨点般从枝桠缝隙间泄下,照出了精致美丽小脸上的疲累和愤懑。被细小枝叶刮伤的血痕在她细嫩的小脸上交错,但舞阳 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心里被初月被俘的伤痛所盘据。
她一定要救出族长,救出初月!
心里反复着同样的念头,沉重得像石头的双腿仍蹒跚地往前拖。舞阳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心跳都显示出她的体 力越来越弱,但她仍咬紧牙,不肯停下。
忽然,她累极的知觉警觉起来。
那些不断渗进耳中的森林动物声音,不知道何时沉寂下来。
她听不见昆虫的叫声,夜鸟的鸣啼也停歇下来,除了吹拂过树枝的夜风声响外,周遭静得令人心惊胆跳。她机警地四处张望,透过月光.在暗沉难以辨明的浓绿深处,赫然有道金褐色的光影闪烁。
舞阳急跃的心险些要跳到喉腔,呼吸一空,在潮湿的森林里,弥漫着猎食动物的体臭。她还来不及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酸软的四肢更加无力,娇弱的身躯在夜晚的寒意侵袭下,籁籁抖了起来。
她绝不能死!
这是她脑中唯一的意念。
小心从腿侧拿出防身匕首,舞阳缓缓退后,离开豹子一跃可至的范围,眼睛慌乱地四下搜寻,看是否还有其他的危险隐伏。
她知道豹子向来独来独往,习惯暗里出击,但难保不会有它的同类同时看中她,到时候她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