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会尽量送热的,你就多包涵,别埋怨了。”跟他预料的一模一样,她果然轻易地上当了。
“我没报怨呀!我也知道你要送这些食物,还要小心别被发现,我有的吃就很高兴了!”她的话中毫无心机。
他瞥了她一眼。“你的生活好像只要能吃喝玩乐,就别无所求了!”真是低等动物。
“对对,这是我人生的最大目标,你可不要小看这些生活目的,有些人要达成还不能呢,这样生活多快活,干吗一辈子要汲汲营营地追求名跟利?为了这些东西要丧失多少快乐是不能胜数的,多么得不偿失!”在他面前她也毫不隐瞒,她就是她。
“你根本不是不想追求,而是你追求不了。”
她咬了口包子,有些不好意思。“你是不是什么都懂?”
“不是。”他不假思索地道。
“不用谦虚了,如果你没有,我皇阿玛不会不能少了你!”这些她都看在眼里。“这包子很好吃耶,汤汁内有种我没吃过的香味,要回宫时我一定要打包十几二十个回去!”
“你的食量有那么大?”她长的娇娇小小,吃得了那么多吗?
“当然没有!人家说‘好东西要跟人分享’。我独自吃这么好吃的包子,说给别人听,他们也不能体会,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是这样了!我平常老给那群丫头、太监们增添麻烦,有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当然也要替他们想一下了。”
他从没看过这样的女子,王子居然会替下人着想。他知道她跟那些下人们常打成一片,也许是她好相处,但她亦有颗善良的心。
“平常少惹麻烦,他们就谢天谢地了。”他在她面前说的话,永远都是略微讽刺她的。但若仔细一听,会发现他的话中有着宠溺。
“这个性我哪改得了,你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不过她不会生气,包子吃得不亦乐乎。
“这边还有热汤、甜食和茶。”他不动声色地递向前。
“晚上我就可以慢慢吃了。”她一下子吃不完那么多。
“现在吃!”他立即意会到自己的口气太严肃,就改口道:“放久就凉了,也就不好吃了!这边的食物都是要趁热吃才会有味道。”
“是这样吗?那我多少吃一些好了!”她品尝了口汤,滑顺入口,这两天的苦闷因喝了这汤似乎就全没了。
“和皇上商议完后,我会过来看看,你要等我过来才能出来;要是有人来就躲进袜堆、棉衣内,就是不要被发现。”
她点点头,头有些昏。“我皇阿玛他要见我了吗?”
“皇上还没有那个心情。”他只能这样应付她。
“那什么时候才要认我皇爷爷?”她迫不及待地要见到他们三代相聚的感人肺腑、赚人热泪的画面!
“快了。”他敷衍着,事实上所有的事都安排在今晚,为了杜绝万一,他只好在包子及食物内渗酒,所幸她没察觉,还直夸好吃。
“我要见到……”她的身体摇晃着。“好奇怪哟,我怎么好困,眼前昏乱……”
“你累了,躺下来歇息吧!”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具有催眠、蛊惑的魔力。
“到时你要叫我。”她无力的讲完,眼睛闭上,倒在他的腿上就睡着了。
他低下头看着她睡颜,拨开了她的发,看清楚了她的容貌。长长的睫毛、白净的鹅蛋脸、端正的五官、淡淡的清香,他从来不知道她长得这么娇媚、美丽动人……
但很快地,他眯了下眼,警告自己实在是太荒唐了。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
他的目光严峻了起来,把明宸弄妥当之后,他逼自己不能再看她一眼,迅速地往黑暗的方向而去。
“全部的人都到大殿了吗?”康熙走过小桥流水,别有深意地问。
“呃……”行森住持支支吾吾。
“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住持但说无妨。”
“没有……”行森住持只能在内心不断念佛。
康熙眉开眼笑。“朕今天的心情可是大好啊!能有今日的局势,都是贵寺的佛祖有灵保佑,朕要是能了结心愿,回朝后,必定对贵寺大大有赏!”
“皇上的心愿已了?”行森住持心惊胆跳地道,但他仍面不改色,因为他深知事关重大,他不能有丝毫差错。
“还不算!这心愿搁在朕的心中大半辈子了,朕能平边疆破三藩收台湾,但其实朕心中最想实现的,却是能和父亲见上一面、谈谈话。”
“那么……”行森住持放意留了下文。
康熙不介意他在引他说话。“传闻先帝出家,朕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皇上,世间有些事何必去计较真真假假,过去就让它过去,倘若您一味强求,可能会造成无法收拾的后果。”行森住持提着脑袋,话中大有极力劝退的意味。
“这些朕哪会不懂,但是师父,中国自古以来,儒家以孝道畅行天下,教导人就是要孝敬父母。父母在世,不能侍其亲就是大不孝,明明知道父母所在却不尽力侍奉父母、在父母身旁服侍完晚年,那更是天理不容的不孝,那跟抛弃父母的禽兽有什么差别?”康熙尽情抒发内心的情感。“朕只想要有承欢膝下之乐而已,这也不行吗?”
“阿弥陀佛。”行森住持无言以对,只能念佛。
走在前面的起柘停住脚步。“皇上,根据大殿侍卫的回报,寺内的人并没有全部聚集到大厅,在前面的厢房还有人在念经诵佛的声音。”
“此人是谁?”康熙喝问,非要住持回答不可。
行森住持的心思百折千回,最后他只好硬着头皮道:“回皇上,那是寄宿在寺中的平民百姓在念经诵佛……”
“胡说!”康熙一脸严肃。“行森住持,朕一片赤子之心,你还忍心伤害朕?亏你还是以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坦白地详明,我就把你关进大牢,把西凉寺拆了!”
“皇上……这些老纳哪里会拍?但是老神要说,天数已定,强求不来。皇上有孝道固然是好,但孝道也可以隐藏在心中,心中时时刻刻孝敬父母,那跟是不是有更正的行孝有何差别?”行森住持跪下来说着。
康熙脸色一黯。“你六根已净当然可以说的这么轻松,此人是谁,你不透露是不?那就别怪朕手下不留情,来人,将行森捉起来!”
“皇上,您不能进去,这是天机、这是命……”行森住持以命死谏。
“朕是天子,那些天机、命,都是朕自己在掌握的!”康熙哼了声。“来人,把门推开!”
起柘双掌运功欲推开门,但那扇门却宛若堵着座大铁钟挡着,怎么推就是推不开!
起柘盯着自己的手,心知里头有高手在。但他心念一转,硬碰硬不会有结果,何况佛学不崇尚野蛮入侵,应该要采取以柔克刚才是!才这么一想,手腕方放软,门居然就推得动了!
此时徐徐的念经声停了,传来低低的声音。“阿弥陀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是冲着贫僧而来,怎么好意思让师兄为我承担罪过!”
“你不该说话的,师弟……”行森住持悲悲切切地道。
“师兄,该来的躲不过,皇上心意已定,事已到此,再避也不妥,避得了这次,下回可能更糟。”
康熙觉得眼眶有些潮湿。
“要我和皇上谈话可以,但皇上要摒退推门的这位高手,以及所有人,惟独皇上入内与贫僧谈话。”屋里开出条件。“若不能答应,那连谈也不用谈了!贫僧虽是游僧,但也交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朋友,只要我一求救,那皇上就再也见不到贫僧了!”
“朕答应你,所有人退下。”康熙的目光和起柘对视了半秒,他支退了所有人。
第三章
沙沙的落叶和纷飞的枫红,再再地证明秋天翩然而到,这些情景看在康熙眼底,更是别有一番凄凉。
隔着一扇门,两人却有不同的心情。康熙觉得凄凉;他却闭上了眼追忆他惟一心爱过的女人——董鄂妃也是死于秋风迎送的季节……
“敢问僧人,法号是什么?”康熙有些操之过急。
“红尘俗事若场梦,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管我叫如何,有缘无缘都是自有安排。”那僧人平淡地道。“皇上还是谈要事要紧!”
“僧人如此洒脱、如此豁达,朕就是想说也说不起。”
“贫僧这样没有什么不好,贫僧的过去有太多无奈,若是每件事都要记在心上,那便是自寻苦恼!皇上,强求来的事总是会令你自己受伤,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贫僧心中的七情六欲已断,只想过平淡自在的生活,盼皇上成全。”
“你这么说根本就是自私的,你根本不在乎别人心中的感受!”他的思父之情,他感受不到吗?“皇上,人生在世本来就是为自己而活!只是每人怎么活的方式不同,有人专为钱财、势力、权力而活,有人为儿女私情而活……”他话未说完,康熙便已截断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