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掌柜喃喃自语,「只要她愿意,别说包头,就是蒙古,也会有人跨过戈壁沙漠来提亲,就是不知道她的意思怎么样。」
他的心一沉,即使在这里,远离杭州,她依然美好得令众人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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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
他抬头,见她正奇怪的看着他。
「没什么。」
她微偏着头,探索地打量着他。她在包头显然适应得很好,脸色红润,显得水灵透亮,原本一向轻声细语,但处在这粗犷的土地上,她的嗓门也变大了些,他喜欢这样的她,显得十分生气蓬勃。
「你这大掌柜的是不是太闲了?居然在这里发呆!」
他是自私,他只想将这样的她给私藏起来。
「妳这二掌柜的看来也很闲哪!」
她眼波一转,也微微一笑,不介意被他拆穿。
「我们出去走一走吧!」他撇下心里的不愉快,不去探问她的意愿,也不去面对他不想面对的现实,宁愿和她这样耗下去。
「去哪儿?」桔梗偏着头问。
「妳这阵子都忙,虽然来包头好一段时间了,但妳从没有好好地看看这里,总是在铺里忙着,现在正是包头的草原最美的时候。」
闻言,她有了兴致。「好啊!那我们现在就走。」
☆
两人骑着马往包头河走去,此时已是盛夏时分,马肥草长,草原上是一片绿意盎然,熏风送爽,百花妍艳,阵阵花香扑鼻而来。不同于冬天时的寒冷荒凉,一派北国风光,这里到处是生机、是绿意,包头的冬天虽冷,但夏天却比杭州来得凉爽舒适。
难得有这样的闲适心情,两人相识一笑:心情十分愉悦。
「祥子,我们比谁先到包头河。」一踢马腹,桔梗一马当先,率先奔了出去。
轻风送来她银铃似的笑声,他也一时兴起,催促着马儿驾驾地往前追赶着她。
来到这里之后,桔梗的骑术大有长进,她爱上了纵马奔驰,在这辽阔的天地问、在这宽广的草原上,恣意欢笑。
两匹马忽前忽后地竞相驰骋着,一直来到包头河畔,她微喘地看着落后了一个马身的祥子。
「我赢了,你的骑术退步啰!」她脸上净是雀跃的笑意。
他有些莫可奈何地看着她,眼底有着温柔的纵容。「我是输了。」
她轻跃下马,俯身掬起清凉的河水轻拍着脸,「这两天,你去上默特右旗的情况怎么样?」
她知道他这段日子把附近的部落都走了一遭,还顺道订购了些毛皮,以供应来往的商旅,藉此牟利。
讲到商事,祥子突然提道:「桔梗,我要和妳商量一件事。」
「怎么?」
「咱们开间五粮行,里面贩卖各种各样的南北杂货,让客人只要进了店里,不管想要买什么东西,都能够买得到。」他说出心中的盘算。
「五粮行?」桔梗不解地挑起秀眉。
「柴、米、油、盐、酱、醋、茶、毛皮……只要想得到的咱们都卖,让人只要想买东西,就会到盛祥号买。」他的野心很大。
在当时,除了像「大胜魁」那样的大型商家之外,从未有人想过要在店铺里同时贩卖各种杂货。要是能有一家商行,里头同时设置了专门卖米的米行、卖布的布行、卖油的油行、卖煤的、卖毛皮的……各种不同性质的店面,一想起来就觉得这是何等大的气魄、何等大的买卖。
这个构想,着实让桔梗瞠大了眼,愣了好一会后,她又慢慢地踱回了马匹身旁。
「这还真是从未听过的创举啊!包头地处汉、蒙要塞,往来商旅络绎不绝,如果能经营这样一间五粮行……」她低头沉吟片刻。「这事可行,但是却不容易办,伙计势必还得再增加。」
「伙计就由妳来找和训练。」这事交给桔梗去办,他绝对放心。
「我有个想法。」
桔梗的精明能干,祥子是最清楚的,她看惯商贾往来,越来越复杂繁忙的店内事务,她总能理得清清楚楚。身为二掌柜,她赏罚分明,又亲切可人,铺里的伙计对她又敬又爱,她管帐簿、管货物进出,无不仔细、妥当。对待客人,她周到体贴,又记忆力惊人,因此只要来过盛祥号的商旅,都会成为忠实的老主顾。
但同时,她也是个最佳的合伙人,她不墨守成规,总会支持他所提出的新颖想法,有她在,他才能安心地在包头的商界发展,她成了他最有力的后盾。
「『人』是做生意最重要的,以后盛祥号的发展和伙计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从现在开始,要加强对伙计的训练,从怎么找到怎么训练,都要有一系列的准则,以后他们必会助你完成大事。」
和风撩起她的长发,她的双眼灼灼发亮,灿若朗星。
「桔梗,妳真聪明。」祥子衷心地赞佩道。
她噗哧一笑。「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我哪会损妳,这些全是我的肺腑之言。」他吶吶地道。
「祥子,你才是那个聪明的人。」她对着他巧笑倩兮。
他涨红了脸,看她一本正经的不像是在开玩笑。「我……我很笨,在妳面前,我连话都说不好……妳是杭州首富的千金小姐,现在的盛祥号根本入不了妳的眼……」
那匹骏马顽皮地用鼻子顶顶她,弄得她的脸都湿了,她也不恼,只是微笑,两手圈着那马的脖子,俏脸半埋在牠的鬃毛里。他在这瞬间,突然嫉妒起那匹马,嫉妒牠能和桔梗如此亲近。
「祥子……」她微偏过头,仍是一脸的笑。「你不要着急,盛祥号的发展会胜过樊家的。」
她这话让他精神一振,一时也雄心万丈起来,他向来务实,而桔梗的存在,不断地激励他往前迈进,他要让自己配得上她。
回程的路上,两人不再纵马狂奔,信步地慢慢走着,她银铃似的笑声在草原上回荡着,像一首动听的山歌。
☆
「我们歇会儿,喝点茶吧!我看那间店家的生意挺好,妳就尝尝厨师的手艺吧!」回到了城区,他指着一间茶馆对她说道。
她偏着头想了想。「好吧!」
端上来的菜肴虽是色香味俱全,但桔梗只是简单地尝过一两口后,便再也不肯动筷了。看着她轻蹙的眉头,他胸口的位置有些发疼,心里更是暗自烦恼。包头的食物一直不合她的胃口,使她原就纤细的身量更见清瘦。
「不喜欢吃就别勉强了。」他叫来伙计,再要了一些小米粥和几样小菜。
「这样很好。」她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着粥。
「这里南方人越来越多,或许有人能做出妳爱吃的菜,妳……」
「我很好,吃得惯,你别担心……」为了安抚他,她又伸箸夹了点菜吃。
他胸口一股气闷堵着,虽然驿馆的生意不错,但他们的买卖做得还不够大,包头以后的发展可说是一日干里,如果不能先站稳脚步,只怕会被后起的商家给赶了过去。
后面那桌客人说话的声音很大,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买树梢可是让『信诚至』赚了一大笔钱,我不多说,最少也有这个数。」一位身穿藏青色衫子的客人比出了两根指头。
一阵啧啧赞叹声此起彼落。「真是有眼光,但这风险可不低,你也别忘了,前两年买树梢的还有『广公记』,结果赔了一大笔钱,现在都还缓不过气来。」
听的人又连忙点头称是。「这买树梢啊!是不好赚又好赚,想买买不下手,不买嘛又让人心痒难耐。」
这一番茶馆闲聊,让祥子听出了兴趣,他低声对桔梗说:「妳先回去,路上小心点,我再出去转一圈。」
桔梗应了声,知道他心中自有计量,就先离开了。
稍晚时,祥子回来了,在摇曳的灯光下,她察觉到他翻腾的思绪,时而蹙眉苦思,时而沉默不语。
他心不在焉的,连灌了好几碗酒。
「祥子,怎么都不吃饭,你在想些什么?」她温柔地问。
「我今天听到一件有趣的事,这也是这里的商人想出来的法子,叫买树梢。」他慢条斯理地说。
「买树梢?」桔梗挑起娥眉,被这个陌生的名词给勾起了兴趣。
他起身在房里来回地踱着步。「这是一个险中求财的方法,赌对了,一本万利,赌错了,可会倾家荡产啊!」
她仍纳闷,但却不发一语,只是等着他把话说完。
他踱了几个方步,继续道:「妳知道农民最穷的是什么时候?」
她沉吟了半晌。「该是春夏之时吧!」
他击掌道:「没错!农民要在秋天才有收获,才有粮食可以卖钱,但在春耕夏耘之时,要牛、要马、要人手,也要买种子、买秧苗,这时候钱怎么来?农民一般不愿意借贷,只能卖牛羊,或家中较值钱的物品。
「如果在春夏时和他们约定好要买今年秋收的粮食,先付一笔订金,他们就不用到处借贷,粮食也有稳定的销路,他们自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