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好。”这样的说法她能接受。“然后呢?”
“然后?”他不记得有遗漏了什么。
“下一个问题啦!为什么你中文说得那么好,却又不爱提你来过台湾的事?”冉方晴催促着。
“这个问题跳过。”雷诺.威登转开视线,声调平板。
“哦……好吧。”大概是些很不堪回首的记忆吧?不要做揭人伤疤这么残忍的事,虽然她真的很好奇。冉方晴有些失望地扁扁嘴。“那,你为什么老像我肚里的蛔虫一样?”她满怀期待地盯着他。“这可以说吗?”
“你觉得我像你肚里的蛔虫一样?”雷诺.威登透亮的绿眼盯着她,语调里有着浓浓的笑意。
冉方晴拚命点头。“连我认识十年的好朋友家明,都不见得能像你一样把我想的事全给读出来。”
“你觉得很可怕吗?像是被人彻底的调查过一样。”
“不,不是那种感觉。”她侧着头理清自己的感受。“再怎么高明的调查都无法发掘出那些想法。你比较像是……花了很长的时间和心力和我相处过的人。”
“如果说我是呢?”是的,他是。
“你是?”晶亮的黑眸对上他的,里面有不解、有疑惑,也有期待。
“我是……打算花很长的时间和心力和你相处。”修长有力的手指抚上冉方晴微红的脸颊,替她拨去一绺不听话的发丝。
“那是当然,”她有些不自在地干笑着。“别忘了我是你的总建筑师,整个建筑计划要完成可要花上不少时间呢。”
“我指的不是那种相处。”顺着头发柔滑的触感而下,雷诺.威登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她敏感的耳垂,引得冉方晴全身一阵颤栗。
盈盈水眸迎上他别有深意的注视。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该把话讲清楚的,对吗?”冷风夹杂着温暖的气息拂上冉方晴的脸,诱惑般的低语飘过耳际,却没能将她与他凝结的视线移开,大脑中所剩不多的清醒区域于事无补地对两人何时靠近到咫尺的距离感到不解。
他眼中的湖水好深……好深……深得看不透、摸不着,她有种快要在里面溺毙的感觉。
一直到雷诺.威登的大掌攫住她的小脑袋,火热的双唇熨贴上她的,她仍是睁着大眼陷在那泓深不见底的水中,任凭粗糙的肤触在她柔嫩的肌肤上肆虐而无所觉。
“闭上你的眼睛。”粗嘎的声音命令着。
她反射性地合上眼皮,终于阻去那双吸去她所有心神的电眼,迟滞已久的所有感官却在同一时刻苏醒。紧紧包围住她的炙热体温、正游移在她全身引起莫名骚动的手指,轻吮、淡扫过两片樱唇耐心诱哄着的唇瓣,以及隔着薄薄衣料抵住她的敏感部位、不容错认的欲望……一瞬间千百样感觉对她席卷而来,让她毫无选择地只能等待被吞噬。
冉方晴无助地溢出一声低吟,小手攀上离她最近的坚硬胸膛寻求支撑。
柔滑的舌尖却在此时趁隙溜入小口,轻巧地与丁香小舌拨弄、贴合、交缠,引发更热烈的大火。不安分的指尖也穿过层层障碍,抚上从未示人的光滑,挑逗着她神经的极限。
冉方晴的最后一丝理智飘然远去,舌尖随着他追逐嬉戏,掌心无意识地摩挲着触手可及的肌理,凭着本能探索着她陌生的感官刺激……
远处尖锐的煞车声划破身旁可以忽略的噪音,穿入雷诺.威登的耳膜——
下一秒钟,他硬是扯开胶着的唇瓣,将头埋进她温热的颈窝,猛烈地喘息着。
天!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会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要了她!
他紧拥住怀中同样喘着的柔软身躯,对自身控制力仅有的一点把握,被这场天雷地火燃烧得无影无踪。来不及着恼,第一个浮上脑海的是——
他,是不是吓到她了?
将怀中的人儿拉开了一臂的距离,他看入凌乱发丝和红肿双唇围衬着的黑白分明的大眼。
冉方晴毫无所惧地与他对视。
雷诺.威登读到了她努力想掩饰的一点羞怯、乍然清醒的迷,以及,丰沛不亚于他的——满满的渴望。
她,也想要他。
他放心了。
搂住她,扯开嘴角,他露出无赖似的笑容。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你所谓的相处方式……感觉上相当没内容。”冉方晴嘴硬地想扳回一点劣势,浑然忘了自己正倚在他身上的暧昧姿势。
“是吗?”雷诺.威登丝毫不以为忤地笑开了嘴,在她唇边又偷了个吻。“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尽力让它有充实的内容,我保证。”
第四章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射进来,照亮了一室的寂静。
路易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怪里怪气的坐姿,手脚颇不协调地被摆放成完全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已经麻痹的屁股和尖叫着要解散的全身骨架,都在抗议这不人道的对待。
他偷偷摸摸地……慢慢地……轻轻地……一点点地……眨了一下眼睛……
“不要乱动!”
对面的女暴君半秒不差的斥喝精准地落下。
这个时候她倒是会计较了,路易心里咕哝着,眼神仍是乖乖地盯回那个正专心在画纸上抹弄的小人儿身上。
那个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见过最天真、最凭直觉行事、最把梦想当一回事的单细胞小人儿。
如果当初没有让她在机场给“捡”回来,现在的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阳光像是金粉似地遍洒在她裹着大毛衣的纤细身躯、在她披散着的长发和微卷的长睫毛上,制造出沙龙照片似的梦幻效果。但路易知道,她身上最让人着迷的是,掩盖在这一片不太真实的光线之下,正专注在笔尖上的那双灵动有神的眸子。
深棕色的眼睛正巧从纸上抬起,接触到他的眼神,瞬时盈满笑意:
“不要那么哀怨啦,再忍一下下,我就快画完了。”
思绪很轻易就飘进了时光隧道……
当路易拿着手上的地址条在偌大的机场抓到这个看起来还是学生模样的小妹妹问路的时候,他有限的中文能力清楚地听懂了她的自言自语:
“这个地方怎么去……我不会说耶,怎么办?”——以及那个后来老是让他又无奈又舍不得的、写满了无辜的眼神。
“没关系,我带你去好了。”他没想到的是,当她用英文开口的时候,竟然是这样一句干脆的答案。
人生地不熟的他,就这样被去为朋友送机的冉方晴顺手“拎”回台北,带到地址上的大学,还很够意思地一路帮忙找到她根本不认识的某校园里的某系馆;当知道他连住处都还没有的时候,甚至二话不说地出借了她小小蜗居里的客厅和沙发。
这样不经大脑的善良,成了她日后被路易念到耳朵长茧的事迹之一。
却是她这样直觉式的举动,从带他吃饭、买日用品、找房子、认路、搭公车,到他安顿好、习惯了台北的生活,反客为主地盯着她乖乖准时吃饭睡觉、拦着她的好心免得被骗光全身的家当。
路易曾经想过,冲动之下连衣服都没带几件就买了机票飞来这世界地图上还挺难找到的小小岛,是老天的安排;让他被一个真正纯美得不知世人的心机、邪恶为何物的天使捡到。
他看着冉方晴抬起手搔了搔发痒的鼻子,毫无所觉地在白净的脸上留下一道灰色的炭笔迹,心里不知该叹息还是该笑。
或者,是他被派来照顾这个粗神经、只知帮别人却不会为自己设想、凡事全凭感觉决定的、有点傻气的天使?
“啊!大功告成!”冉方晴得意地抽出画架上的纸,炫耀地对路易挥了挥。“我把你画得很帅哦!”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很帅。”他慢条斯理地接着话,同时小心地开始移动那僵硬得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散掉的骨头。
“那也要我心肠好、技巧好,你才不会在这画纸上变形嘛!”她才不会跟路易争他帅不帅这种问题;在冉方晴心底,早认定了路易是这世界上最帅的男生。
“喏!好看吧?”她把画纸递到头还维持着怪异角度的路易面前。
他不得不赞佩这平常少根筋的娃娃在这方面的天分。她取的光线、角度完美地烘托出画中人的特质,营造出来的绝佳视觉效果,绝不会让人联想到真正的模特儿是如何如坐针毡地撑两个小时摆出这要人命的“俊俏”模样。
而这种状况也实在和他今天来找方晴的真正目的相差太多了。
“唔……真的很不错。”到他真正能伸手接下她手中的画、点头称赞的时候,已经是三十秒后的事了。
亏那个楞头楞脑的小傻瓜一点都没察觉到有什么异状。
“对啊,明天可以交差了。”她笑咪咪地对自己的大作满意道。
对,还有这个,路易在心里长叹着。她永远画不完的图画作业,只要涉及人像、写生什么的,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苦命地披挂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