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想哪儿去了?」左敛言实是哭笑不得。
如果熙儿知道有人将她当成了青楼倚笑女,依她辣悍的性子,肯定非拿刀砍人不可。
届时他不只没了舅舅,更会失去意中人 依杀人偿命定律,熙儿必得一命还一命!所以,他还是尽全力别让憾事发生好。
「难道不是?」宋慈将手中的一千两银票又塞回他手里。「阿言,不要说舅舅没提醒你,那些个不正经的女人呀,胃口一向都很大,这次是要你送夜明珠,下次可就是要你的万贯家财了,不小心不行哪!」这可都是他以血淋淋的亲身经历,所换来的惨痛教训啊!
「我懂,我明白,我再清楚不过了。」左敛言恭敬的说,否则这场磨人的训话将没完没了。「舅舅,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迷恋上任何青楼女子。事实上这些夜明珠并不是用来讨人欢喜的,它真正的用途是『救命』,这样的解释你可以接受吗?」
「可以。」救人一命乃是好事一件,他没理由反对。「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只不过桃园镇毕竟是个小地方,我怕一时之间,周老板拿不出那么多现货来。」
「请他尽量想办法就是。还有,再告诉他一句,钱方面绝对不成问题。」
「好,我马上去办。」宋慈打算立刻动身出门,直接杀到老周家去。
「等等。」左敛言追赶上前。「你忘了拿这一千两了,舅舅。」
「还跟我计较这个!」宋慈和蔼的笑笑。「当初若不是你爹肯大方的传授我厨艺,再让我顶着醉伶楼这块百年老字号的招牌开分店,否则你舅舅我,只怕到现在还是个不知长进的赌坊混混。」
「我们都是一家人,还说这些做什幺。」陈年旧事,不足提也。
「既然你也说了是一家人,那就把银票拿回去,只管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不给左敛言任何反对的机会,宋慈一溜烟地直奔出门,转眼不见踪影。
☆ ☆ ☆
走在路上,夏侯熙不时察觉有着窃窃私语随风传来,待她回头一瞧,只见多名女子全都害羞地掩嘴低笑,其中不乏七十高龄的老妪。
「喂,你快瞧瞧自己是哪儿不妥当了?放眼望去,这条街上的女子不分老少全都在嘲笑你耶!」她好心地给他警告,却换来一记白眼。
「吆!你懂啥?那是她们仰慕我的眼神,才不是什么嘲笑。」左敛言气焰狂傲地纠正她。「想我玉树临风、潇洒迷人、风流惆傥、器宇轩昂、貌似潘安又直逼宋玉的翩翩美男子,走到哪儿,当然都是所有目光注视的焦点。所以呀,她们会为我掉了心魂,可是一点也不奇怪,反倒正常得根。」
闻言,夏侯熙轻笑出声,清清脆脆,有若丝竹那般沁人心脾。
「笑什幺?」他不由自主也跟着笑开。
她微哂的斜睨他,「真亏你说得出口。我横看、竖看,怎幺看就是看不出你哪里像个美男子?」奚落批评之语,尽出其口。「反倒是瞧出了点别的端倪来。」
一听兴味大起,左敛言忍不住问道:「喔,你瞧出了什幺?」
夏侯熙绕着他转起圈儿,一双灵动大眼忙碌地左顾右盼个不停。
「我呀,什么美男子也没瞧见,倒是瞧见个唇红齿白,身无三两肉的--小、白、脸!」说完,她自个儿先失控的笑将起来,俏脸登时兜出一抹清艳。
冷睇着那笑得花枝乱颤、东倒西歪的纤细身子,左敛言委实气不起来,因为她开心时候的模样,是那幺的真,那么的甜,他怎能残忍的破坏它?
不过,被意中人讥笑为小白脸的耻辱,他又怎能咽得下口!
「我原谅你。」他超乎平静的说。
狂笑不已的人儿,忽然止住发癫的举动,拿着狐疑费解的表情瞅向他。
「你原谅我?」她讷讷地重复道。
「对,我原谅你。」饵已成功丢出,鱼也顺利上钩,爽快!
「我为什么需要你的原谅?我又没错。」她脸上笑意不再,替换上的是些许的微愠。
左敛言横她一眼,「因为你的审美观念向来有严重的偏差。」
「我没有。」有没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你有。」现在纯然是场意气之争了。
「我、没有!」她怒极、气极。
「你、就有!」他乐极、欢极。
褪下恚怒,夏侯熙冷静道:「拿出证据,我就服你。」
正中下怀。
「要证据是吧!那好,我问你,我和刁二爷你选谁当相公?」
「怎……怎幺可以这样子问?」酡红着粉颊,她支吾的咕哝抗议。
哪有人问得这么直接,教她在这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怎生回答?
「为什幺不可以?是你要我拿出证据的呀!」
「可是……」
「没有可是,快点回答。」
蜜唇一掀,她不甘不愿的说:「我选二爷。」因为唯有二爷,才真正符合她的择夫条件。
「那不就得了!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是一个姑娘们看了都会掉魂的美男子,而你却偏偏弃之敝屐的只爱那个江洋大盗,所以说,你的审美观念确实有问题。」耶!赢了。
这回换左敛言大摇大摆的昂首前进,远远抛下像斗败公鸡的夏侯熙,一个人杵在原地检讨战败原因。
怎幺会?她竟然被堵得哑口无言。
最重要的是--两件根本不相搭的事,怎么可以拿来做比较?
所以,她上大当啦!
「好你个左骗子,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伎俩来玩弄人!」她扯开嗓门,顾不得身在热闹大街上,呛辣之语脱口而出。
「左骗子?!」嗯,好听,你替我取的这个浑名实在好听极了!尤其,从你那樱桃小口念出,其中滋味更胜销魂。」不若她的尖酸跋扈,他仅是慵懒一笑,就又不费力气的赢了这场她全然没有胜算的舌战。
「你下流、你无赖、你可恶、你 别跑!」夏侯熙气炸了!
一见苗头不对,左敛言提步就跑,头也不回地直直往前冲。于是在这一追一跑间,两人展开一场疲于奔命的殊死战。
他们跑过了一条街、一条巷、一条胡同,最后,才终于又回到了原先的大街上。
「累了,就先喝碗糖水止止渴,等会儿再带你去尝尝这儿特有名的梅汁桂花羹,可好?」呈上碗绝佳的润喉圣品--蜂蜜水,左敛言盛着清朗俊笑,是殷勤,也是讨好地柔声问。
「好。」是累,也是温顺,夏侯熙快跑掉半条命的瘫在椅上虚弱道。
好你个左敛言,标准的真人不露相!
没想到看似文弱的他,跑给人追的功力还真不是盖的,精力之充沛,足可媲美山林里蹦蹦跳的野猴儿。可怜她就是卯尽了力,也及不上他的万分之一,只能落得两腿发酸,肚子咕噜咕噜直叫的不争气下场。
「对了,你到底要去哪儿呀?」跟着他走了半天,却始终不见目标,她倦了。
「咦,你不知道吗?」佳人螓首轻摇。「不知道还跟,难道你不怕我把你骗去卖了?」他故意笑得邪恶。
不睬这玩笑,她继续诘问道:「还有,为什么偷偷摸摸瞒着我出门,故意不让我跟?」她瞳底亮着丝丝怒芒。
「冤枉!我可没故意不让你跟。」他双手指天立誓。「我只是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不想生事的吵醒你。」原意是体贴,竟让她曲解成了蓄意的躲避,唉,为难哪!
「少来!若不是我眼尖的随后跟上,只怕你是独自逍遥快活去了。」想抛下她?没门!
听听,这哪里是有良心的人会说的话?
一早,天还蒙蒙亮,他就赶不及地起身为她张罗一切,怕她深为恶疾所苦。结果,好心成了驴肝肺。
「哼哼!」她冷嗤两声。
「你那是什幺意思?你说!」她追问。那两声由鼻端发出的冷嗤,一定代表了什么,是轻蔑?抑或不屑?
「我说夏侯小姐,熙儿姑奶奶,您老未免也太难伺候了吧!」他端起冷脸说道。
他虽口气不善,语带讥诮,然而在那张俊俏的脸上,竟镶着倾倒群芳的无俦魅笑,使得在旁不相干女子纷纷发出惊叹,彻底为之疯狂。
砰!夏侯熙猛然放下手中犹剩半碗多的糖水,不发一语,起身走人。
见状,左敛言只好歉然地向在场诸多姊姊妹妹们,优雅作揖,温文一笑,而后从容尾随上那抹忽然降温的冰冷身影。
「生气啦?」他用手肘顶顶她,还是一贯的暖暖笑意。
「没有。」她只是不想看见那幺多女人包围着他而已,因为那会宠坏他身为男人的虚荣心。
途经书坊,里面一位面带笑意的伙计,突然冲出来拽着左敛言一迳往里拉,吓着了从没见过此种招客阵仗的夏侯熙。
「公子,一看您的相貌,就知道您肯定是个识货的人。恰恰小店今儿个刚来了些可遇不可求的新货色,相信一定能够入得了公子的眼,令公子大大的满意。」伙计舌粲莲花的吹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