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茉莉与杜珩在机场分别后,他们就没再见面,他坚持要过自己的生活,茉莉也无立场说什么。他在出国前一个晚上打了电话给她。
“茉莉,我要飞到蒙古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寄照片给你。”他像关怀一个老朋友般的对她说。
“我会好好活下去,不会让你失望的。”她的心因为他而活过来,他却只是一朵飘浮的云,飘在离她很远的天空中。
“希望下次见到你,是一个全新的茉莉。”
她也希望自己是一个全新的茉莉,过去的那个小女孩就让她随着爱情的离去而消失吧!未来的茉莉要为自己而活,不再依附在男人的羽翼下。
第二天,她收到一叠杜珩寄来的照片,还有一封信。
她把信搁下,先看照片。
那是他在澎湖所拍的一些照片,其中除了他的主题庙宇之外,也有许多观光景点。包括风柜的海岸、果叶的日出、二嵌古宅、西屿灯塔、姑婆屿的热带鱼、目斗屿的灯塔、员贝屿的柱状玄武岩、中社古宅、七美人冢、望夫石等等,澎湖群岛的风光在他的镜头下,别有一番风情。因为全程她有亲身的参与,那些照片看起来竟是如此的亲切。
当然还有几张他心血来潮帮她拍的照片,专业的水准自然不在话下,他完全抓住她的美、她的神韵。茉莉不是很喜欢照相,这几张她的独照,杜珩倒是将她拍得让她满意极了。
放下照片,她又摊开了信纸——
茉莉:
记得我们在果叶谈论过自由的问题,我曾告诉你我是一个爱好自由的人,你说女人总期望男人为她停留;这本来就是一个互相矛盾的问题,一个人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同时,就必须有所取舍。
要自由或者要爱情?这个问题不曾困扰过我,我因为选择自由而远离爱情,而不是因为自由而放弃爱情。
这几天以来,不可否认的,我对你有某种程度的爱恋,就像那天在鲸鱼洞的吻一样,那是带着几分神圣的爱意。我不想以自由的论点来否认我的爱,但愿这样的爱情是升华的,我愿意用这样的心情来守护着你,看你幸福的生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关于你和子贤之间的爱情,那是我无法触及的世界,我只希望你的爱也能沉淀,得与失之间,没有人能够真正衡量出它的比重有多少,也许你的人生会因此而展现另一种格局也说不定。
我还是要对你说,我是爱你的。希望这样的爱对你而言不会太沉重。
永远都关爱你的 杜珩
杜珩爱她?他竟然说他爱她!让她好惊讶。她应该觉得很开心吧?那个自认对感情无牵无挂的男人,竟然说他爱她。
可是他还是走了。
他爱自由更甚于她吧?
她已经不想再爱任何人了。
* * *
茉莉工作的图书馆要办一个陶艺展,是一位校友所提供上百件的陶瓷器。他正是目前已经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陶艺工作室,颇负盛名的陶艺家——薛明远。
茉莉是主办人,她负责与薛明远接洽。
“我是图书馆的职员唐茉莉,馆长派我过来与您洽谈陶艺展的细节,方便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茉莉直接来到他的工作室,打断正在用心“创作”的薛明远。
薛明远抬起头来一见到茉莉,立刻被她美丽的外表和高雅的气质深深地吸引。茉莉的魅力强烈地开启一个艺术家对于美与性灵的追求,他对她产生一种依恋的情怀。
一个三十岁的年轻艺术家,英俊的外表,超凡的气质,加上某种程度的社会地位,对于一个年轻未婚的女性而言,也是极具吸引力的。
然而,对茉莉而言,所有的男人都一样,她已经将感情封死,决定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单身女郎。
陶艺展前夕——
茉莉小心翼翼地将他的作品放上事先架设好的平台上,薛明远很追求完美,他要求每件作品的角度都要符合他的标准,就连平台的设计都是他亲自监工的。
“这个角度不好。”他将茉莉刚放上去的一个长颈花瓶调了另一个角度。
艺术家对自己作品的坚持,她没有置喙的余地,只是感叹时下真正能够欣赏这样艺术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了。
人们似乎在重物质的生活重于一切,这些艺术品能提升的心灵层次,可能也是有限的。她仍由衷地佩服薛明远,难得他还这么有心,创造出这样一件又一件高水准的陶艺品。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太过吹毛求疵了?”薛明远见她不再碰他的作品,心头涌上些许的歉意。
“不会啊!难得你有这样的坚持。”她耸耸肩,无所谓地说。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他们选择图书馆休息的时间,在没人干扰的状况下,将这些陶艺品上架,以便自明日起展开一连七天的展览,供全校师生们参观。
“没办法,只要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我都很珍惜,若有一点点的瑕疵,我就会浑身都不对劲,这样很糟糕对不对?”他笑着说。
“怎么会?换作我,应该也是这样的。”她不否认自己也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女人,就像她对子贤的感情一样,既然已经不够完美了,她宁可放弃。
薛明远回过头,认真地看着她,前几次见面都是在大白天,而图书馆里也一直有许多人;这是他第一次和她单独相处,心上的爱苗,不自觉地探出头来。
“你有男朋友吗?”他直截了当地问。
茉莉愣了一下,他确实问得太过坦率。
“你不如直接问我结婚了没。”她的脸上漾开一抹浅浅的笑容,旧伤口在心上隐隐作痛。
“你结婚了吗?”他老老实实地问。
“订过婚了。”她给他一个残酷的答案。
他好失望,那种失望的揪痛让他好久都无法言语。他怎么没想到这么迷人的女人上定早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恭喜你了。”他沉默了许久后,傻傻地说。
“谢谢。”她不想给他希望,自然不想说出她婚约早已解除的事实。
薛明远继续他的工作,思绪却有点飘忽,在他拿起第九十九件作品时,一个不小心滑了手,打碎了一只芭蕾舞者造型的陶艺品。
两人同时蹲下去捡拾破碎的陶片,薛明远不只心疼,还有更多的心痛,这是他最喜爱的作品之一,他竟失手打碎了它。
“对不起!”茉莉直觉地说出口。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是他自己打碎的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他觉得抱歉,也许是对刚刚自己欺骗他的事感到歉疚吧!他这么宝贝他的作品,会突然打碎这个芭蕾舞者,是因为心不在焉吗!
“因为来这里展览而让你失去一件作品,我深感歉意。”她这样回答他。
“没关系的,也许我跟她没缘。”他一语双关地说。
茉莉手上拿着破碎的芭蕾舞者的头部,她看见舞者有一个很沉醉的表情,仿佛她是用整个生命在跳着舞,一种奇异的感动在她心上迅速地蔓延开来。薛明远对作品的用心,由此可见。
“我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她觉得对于这样一个男人,她不该欺骗他,不管他对她有什么样的目的。
薛明远惊讶地抬起头看她,她的眼中有着淡淡的失落。
“为什么?”他不懂,她这样美好的女人,谁忍心抛下她?
“因为我不完美。”
他不明所以,只觉得这样的答案有点荒谬。
“在我心中你是一个完美的女人。”他毫无考虑就这样回答她。
茉莉的心涌上一股来自内心深处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的感伤,这样的话让她感觉好熟悉。
是杜珩在澎湖对她说过的话。那一个像浮云一样的男人,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在她生命中就像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学长,我已经没办法再爱任何人了。”她坦白对他说。
“为什么?”她是在拒绝他的追求吗?
“我曾经动过手术,医生说我可能无法生育了。”她坦白对他说。
薛明远的心上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无波的湖底,湖面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漾开来,直冲向岸边。
“我不在乎!”他脱口而出。
薛明远说他不在乎!
空气在瞬间凝住,两人的眼神静静地隔空交会,恍若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在乎。”她平静地说:“因为我爱他,我不要他为难。”
“你好傻。”薛明远为她感到心疼。
“他是独子。”
“我不是。”他可以不要小孩,而且他也没有多余的心力栽培一个小孩。
死寂的沉默,在他们之间环绕。许久
“我的心已经折损了。”而且残破不堪。
“我可以用时间来帮你疗伤止痛。”既然她已是自由之身,他不想轻易放弃。
“你的话让我很感动,但是我不能给你任何答案。”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艺术家表达感情的方式果然是不同凡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