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惜人望着电话好久,就是不想拨这通电话。
香苹回国之后便告知她,要和沙冽浪结婚了,她当然为香苹感到高兴,可是他们俩却要她去做一件事,这事令她有点头大,即是让她去邀请「媒人」山口英夫参加他们的婚礼。
但是自从一星期前,她被那个冰山怪胎赶出他家门后,她便告诉自己少和这种人打交道,就连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山口夫人,她都觉得应该保持某种距离比较好。
偏偏香苹千拜托、万恳求地要她联络山口英夫,在这种人情攻势下,她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既然答应了人家,总得尽力。
多次举起又放下的手,终于妥协地按下山口家的电话。
「喂,我是花惜人,我想找山口先生。」她轻声细语地说。
对于自己轻柔婉约的嗓音,她一直很感谢母亲。而妈妈没有发病之前常常告诉她,「惜人的声音就像天籁,好听极了,将来谁娶了妳,是他的福气。」
可惜她的脾气有点倔,这恐怕是很多大男人受不了的。
「对不起,山口先生目前无法接听您的电话,可否请您留下联络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有礼的拒绝声。
不过花惜人对这种有钱人家的电话过滤方式太了解,所谓「留下电话再联络」,通常代表着「最好不必联络」,所以不待对方说完,她立即开口道:「对不起,烦请告知山口先生,这是一通很重要的电话。」
「花小姐,我当然知道您有重要的事才会找山口先生,不过他目前没空。」对方照样打太极拳。
「没关系,我可以等他。」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和山口英夫通上电话。
若不是香苹要求,她可不受这种气!
「这……」经过一番思考,电话那头好不容易才传来答应的声音,「那就烦请花小姐稍待一会儿,我帮您看看山口先生是否能够拨冗接听您的电话。」
「谢谢妳。」花惜人甜甜地道了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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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口英夫坐在和室里喝着下午茶,仆人却跪在门外恭谨地说道:「少主,有一位名为花惜人的小姐急电找您,说有重要的事必须亲自对您说,不知您是否愿意接听?」
浓眉蹙起,她和他之间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犹豫之际,门外的仆人彷佛臆测到主人的心意,立刻响应道:「我会回绝她的。」旋即起身准备退下。
山口英夫的声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接进来吧。」
「是。」
他接起电话,也不应声。
花惜人对着话筒直喊:「喂,山口先生,山口先生,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我是花惜人,上次我还去过你家——」
「找我什么事?」他的声音瞬间冷冷地响起。
「你在听啊!我还以为——」她喘了口气。
「有事快说。」
「是这样子的,我的好友,也就是上次受你保护的香苹小姐和那个——沙——冽浪先生准备结婚,沙先生要我谢谢你的成全,并且让我询问你是否愿意参加他们的婚礼?」
山口英夫不禁蹙眉,这事沙冽浪那家伙不会亲口对他说吗?既然找得到他家,还查不出他的电话?何需透过一个小女人来传达?
不对!这事有蹊跷!除非——
是这丫头想借故接近自己。
以往这种事他碰多了,见怪不怪。只是她这么做,让他对她的印象更差了。
拜金加上愚蠢的心机,这个女人简直一无是处。
花惜人倒是不知山口英夫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差,只是尽职地一再询问:「怎么样?山口先生,你会去吗?」
「不去!」
「不去?」
「没事别再假藉名目接近山口家或是我。」他旋即收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什么?」花惜人对着话筒低嚷。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她——
对他有意思!?
天啊!她才不会故意利用什么名目去接近他们山口家呢!
瞧他把她说得这么不堪,真是气人!
明明是沙冽浪与香苹再三拜托她打电话联络他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气急败坏地怒吼:「臭山口,你就别有事来求我帮忙!」
明年春天,她一定不再为山口家整理花圃!不管山口老太太多么热情的拜托,她都不会去,谁教这个自大狂以为她是有目的接近他!
拜托,她好歹也是妈妈眼中的宝,男人眼中的美钻,她才不缺人追求,更不愁吃穿,干嘛非巴着他不可?再说,她父亲生前还是一名清廉的警官,她没必要和一个黑道牵扯不清。
她自信她的花店即使少了他们山口家的生意,也不会因此倒闭的!
第二章
一栋栋整齐的房舍坐落在倚山傍水的山脚下,若不细看,很难察觉它是一家私人经营的疗养院,院里收容了许多精神有问题的病患。
其中一位病患,正是花惜人的母亲。
花惜人照例每星期一来到这里,以避开周末的人潮。
今天她特意穿了一套酒红色的和服,上了淡妆,放下长至腰间的秀发,还特意旁分,夹上母亲最爱的紫蝴蝶水钻发夹,看起来就像一个即将与情人约会的娇羞少女。
平日工作的关系,她很少穿和服,但探望母亲时,她总会打扮得整齐美丽,希望因此可以令老人家的神志清醒一些。
她静静地坐在会客室,等候该院的院长小泽原将母亲带来。
其实推母亲至会客室不是小泽原的责任,她心里明白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和她多聊几句,也知道他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可是她不想点破,就与他一直维持这样的关系。
母亲终於被推进会客室,她朝小泽原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一点都不。」戴著眼镜的小泽原,笑脸迎人地说道。
她接过推车,小心翼翼地问候:「妈妈,你今天好吗?」
花月明只是怔怔地望著女儿,没有太多的反应。
花惜人旋即蹲在轮椅边,轻轻地抚著母亲的手,「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惜人,你唯一的女儿啊!」
花月明没有特殊表情的脸上,在看见花惜人头上的紫色发夹时,终於露出不一样的神情,「紫蝴蝶,好漂亮。」她低声喃道。
花惜人立刻将它拿下,「妈,你想起来了吗?这是爸爸送你的定情之物。」
花月明望著被塞入手中的发夹,双瞳陷入沉思,那是别人进不来的世界。
「妈——」她低唤,试图将母亲拉回现实的世界,却徒劳无功。因为母亲只是重复摸著发夹,不发一语。
花惜人继而转向身後的小泽原,询求答案:「我母亲——」
「她一直没有进展,常常一天不发一语。」小泽原道出他的观察。
她心痛地站了起来,「她连一句话也没说?没有哭泣,还是——」
「没有。原谅我这么说,她安静得像个布偶,就连食物也常是端进去,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花惜人的肩头不禁垮了下来,「院长,那我该怎么帮助我妈妈?」
「叫我小泽吧,我们早已不算陌生人了。」他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
她不语,只是睁著大眼望著他。
「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母亲,毕竟她也像我的亲人一样。」他再度拉近距离。
知道他的意图,她心头一惊。她不想让他跨过这条鸿沟!
於是她噙著淡然的笑,「谢谢你,小泽院长。」这算是另一种回绝吧!
他微微一怔。原来她比想像中来得固执,反正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
「小智小姐,带花女士回房休息。」小泽原朝前方的护士叫道,并从花月明手中取走紫蝴蝶发夹。
只见花月明有一丝不一样的神情,似要留下它,却又不作表示。
花惜人见了,连忙说:「请将它留给我母亲吧。」
「不成。」他断然拒绝。
「为什么?」她不解道。
「任何一种带尖或带刺的东西,都可能成为病患自戕的凶器。很抱歉,我必须拿走它,」
「哦,我忘了。」她本想以此刺激母亲恢复正,却忘了它也可能成为伤害母亲的利器。
她弯下身子向母亲道别:「妈,下星期一我再来看你,我会夹上紫蝴蝶,希望你——」她停顿了一会儿,接著说:「会更好些。」
花月明突然伸出手摸著她的脸蛋,表情好温柔、好温柔。
花惜人激动地哽咽道:「妈,你记起我了吗?」
花月明放下手,双瞳却不再看她,仿佛之前的温柔不曾有过。
护士於是缓缓将花月明推至病房。
强大的悲哀在胸口翻滚,花惜人蹲在原地,很想放声大哭,但一滴泪也掉不出来。
小泽原轻轻地将她扶了起来,「别难过,也许你母亲在她的世界里,是最快乐与安全的。」
「真的吗?」她的眼瞳中有著珠光,无助地询问。
「我想是的。」他准备将紫蝴蝶发夹夹回她的发梢,冰冷的指尖却在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耳际,将她的理智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