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失望了,是不?」豆蔻姑娘耸肩轻道,从男子手中收回自己的手稿,对他人看完手稿后有所迟疑的反应早就习以为常,白净小脸上没有任何赧然困窘。
「违背礼教、见不得光、孟浪卑劣、怪力乱神,我大抵知道你的感想为何。」
「不,在下很有兴趣让这份手稿付梓成书,不知姑娘意下如何?」男子扬起浅笑。
豆蔻姑娘一楞,纤纤素手指向自己俏挺的鼻尖。
「你愿意替我出书?!」她没听错吧?这太诡异了,她向各书肆自荐手稿不下十数次,其中还包括京城最大的秦家书肆,但都以她方才所言那些评语为由退稿,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才看了短短几张文稿,就愿意替她出书!
「双方若能签订合同更好。」他笑容可掬,不失诚意。
「你是谁?」思及客栈上下对这男人的礼遇,她更加狐疑了。
俊雅男子好看的唇角,噙着百年不变的温文笑意。
「在下正是秦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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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朱唇翕张,气吐如兰。
不好,太普通。
美人朱唇翕张,气吐如兰佛如吐吶勾魂魅香,舌尖若有似无于朱唇上舔弄。
不好,有点恶心,词藻也不够优美。
美人翕张的朱唇气吐如兰佛如吐吶勾魂魅香,舌尖红艳艳的丁香小舌若有似无于朱唇上舔弄兜旋轻绕,此番撩人春色不禁教书生三魂七魄全给吸了过去。
不好,又不是玩吸元大法,还灵魂出窍咧!
美人翕张的朱唇气吐如兰佛如吐吶勾魂魅香,舌尖红艳艳的丁香小舌若有似无于朱唇上舔弄兜旋轻绕,此番撩人春色不禁教书生三魂七魄全给吸了过去。心荡神驰,意乱情迷。
不好不好,这样描述也不够挑情!
媲美龟速在纸上爬行的笔尖再度顿止,执笔者猛摇头,小手用力揉掉这张已修改得凌凌乱乱的上等白麻纸。皱巴巴的纸团随之被扔入字纸篓,却因篓子已满,纸团弹至地面,滚到同样散落一地的同伴身旁静静躺下。
相隔一方珠帘,立于帘外的中年管事见状,轻叹了口气,毋须出声询问,便主动走向一名坐在红桧椅上的俊公子,客气打发对方离开后才掀帘而入。
「柳姑娘,那位公子已经是今日的第二十人,」他瞧了眼完整的页数,苦着脸比了个「二」的手势。「你只写了两张。」
正确来说,应该是距离只剩不到两旬日的出书日,这姑奶奶只写了两张文稿。
「是吗……」进度这么慢呀……柳娟娟蹙起柳眉,无力地趴在桌面上。
唉,书肆管事替她找来的男人们长相俊是俊,但看来看去都没有秦啸日顺眼,已经好几日没看到他了,她的文思也跟着不顺,稿子写得好没劲!
「管事大叔,我何时才能见到秦少主?」柳娟娟哀怨的语气,好比后宫佳丽询问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何时得以如愿见到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夫君。
「我家少主商事繁忙,何时能来书肆我也不清楚,你就尽量多写一些吧。」管事无奈道。柳妃娘娘,这并非奴才能决定的事,请您多保重玉体啊……
「你也看到了,光写两张就折磨掉我好几天的光阴,怎么多写一些?」
皇上,您不来看臣妾了吗,呜……
「这……」管事也爱莫能助。
姑奶奶挤不出文思,苦;他这个在旁「鞭策」的人,更有满腹说不出的苦啊!
说起这名姑娘,是三个月前被他家少主偶然发掘的璞玉,年纪轻轻就写得一手好文采,少主于是延请她替秦家书肆写书。
少主也果真是识人之人,她的书一出,尽管是充斥着男欢女爱的艳情故事,却甫没多久便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月就风靡全京城;再加上「秦家书肆只出好书」的招牌,那本《活色生香》虽不到人手一书的程度,但至少荣登延烧街头巷尾的话题宝座,没看过就好象跟不上时代似的。
《活色生香》并非春宫书,而是以多个故事集结而成的杂记传奇,以前少有此类书文被印刷成册,顶多是风流文士与青楼女子间的余兴之作,经少主这么一「促成」,他寻手稿寻了二十多年,还是活到这把年纪才知道这种书是多么打动人心,不,套句柳大姑奶奶所说言,应该说是——符合人性。
但说也奇怪,她写书时有种「嗜好」,就是得看着美男子才能静下心工作。他依少主之令寻遍京城各角落,替她找来多少相貌堂堂的男人,却都入不了她的眼,非得少主亲自出马,她姑奶奶才会文思泉涌、妙笔生花。可他家少主是个家大业大的大忙人,哪有闲空天天跑来让她看;况且第二本书都已经预告出书日了,版刻印刷迫在眉睫,进度却只有区区百来字,这实在是两难哪……唉!
他从未见过这种贪看俊美郎君才能写文章的人,真教人想不透,她看着美男子时,脑袋里究竟在转些什么——
欸!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啦,无论少主多繁忙,他都得快去向少主报告这情况,请少主想个对策,别让这株摇钱树枯了才是!
最要紧的是,他不想再因为「到处找男人」被人投以异样的眼光了,连他老婆都开始带着怀疑的目光看他,不要不要了啦,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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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南城,地处江南,繁花似锦,四季如春。
时过戌时,官衙一隅的屋内仍是烛火通明,里头的人仍埋首于案牍公务。
亥时甫过,那名官差才拈熄烛火离开官衙,伟岸身影走入寂静无人的大街,即使经过一整日的劳心劳力,气宇依然轩昂卓然,步伐依然威凛沉稳,沿途还四处逡巡有无偷偷摸摸干坏事的小贼子。
「老大,你回来了!」
男子一入家门,才到前院,就听见属下年皋兴奋的吱喳嚷嚷声迎面而来。
「老大,我遵照你的吩咐把该办的事都办妥了!柳姑娘的行李收拾妥当,书册也全摆齐了。柳姑娘人真和气,我帮她搬书时看到一本京城时下最流行的《活色生香》,向她借来看,她二话不说就把书送我。老大你瞧,就是这本,登登!」
年皋现宝似的,将捧在怀中的书册掏出来给他口中的「老大」看,不管对方连看都没看清楚就又宝贝地收回怀中,黝黑方正的年轻脸庞,满足得仿佛一整个午后的劳碌都因此书得到了完满的救赎。
男子朗眉微拢,眉下一对精烁黑眸,睨了眼在他面前手舞足蹈的属下。
然后,出手使出必杀绝技——
「混帐!」他铁掌一挥,打向年皋那颗醺然陶醉的头颅,暴躁怒吼:「你这小子整个下午跑去哪纳凉了!我一整日随仵作验尸、归结被害者死因,忙得连水都没空喝,你不在一旁作笔录,跑去看什么该死的狗屁烂书!」
年皋痛叫了声,抚着脑袋上的肿包喊冤:
「老大冤枉啊,是你吩咐我——哎唷!」
男子又赏了年皋一记爆栗子,横眉竖眼的模样宛如一尊凶神恶煞,却无损于他天生令人难以忽略的丰神俊朗。
「冤你的臭头,偷懒还敢找借口!说,鬼混到哪里去了?」
「老大,我没有找借口,真的是依照你的吩咐安顿柳姑娘,不信你明儿个问问大伙,在场的兄弟们都能作证啊!」年皋揉着头上第二个肿包,苦着脸据理力争。
男子听到了个陌生词汇。「安顿谁?」
「就是从京城来的柳姑娘呀!她就在——哎唷!」肿包数量迈向第三个。
「笨蛋!管她是什么柳姑娘还是花姑娘,我怎么可能叫你安顿女人,你作梦也要有个限度!」咆哮劈头,砸得年皋双耳轰轰作响。
「老大,我说的……」
「千真万确。」有人接话,向来只住了秦贯日和年皋两个男人的宅子,多了道不同于男人粗厚的清脆嗓音,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声——
女人?!
秦贯日陡地捂住口鼻,迅速跳离三大步,瞪着出现在家中的纤秀女孩。
「二爷好。」柳娟娟盈盈福身,直勾勾的目光直视那个像是看到鬼的男人,又低头审视自己的衣着,并无发现何处不妥。「今日午后,年皋哥问二爷该如何安顿我,二爷答了句:『你自己看着办。』当时我也在场,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得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将秦贯日堵得一时哑口,他仔细回想,脑海搜寻不出个所以然,更为凶恶凌厉的目光狠狠扫向以为终于「雷」过天晴的年皋,年皋顿时头皮发麻,双手赶紧抱住自己的头。
「呃……老大,我知道你办起案来六亲不认、无关案子的言辞不能算数,可我总不好让姑娘家流落到街上,很危险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