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是个外人、陌生人,可是竟然知道他的一切,还敢颐指气使地教训他!而他,除了传闻中的那些事外,对她可说是一无所知。这让一贯喜欢掌控全局的他心里很不痛快。
此刻,他既恼家人多嘴将他的私事告诉给那个爱管闲事的女孩;也恼自己明明是讨厌她的,可当注视着她的眼睛时,心里却产生了奇妙的感觉,而当她的纤纤细指戳在他身上时,他身体内竟涌起一股强烈的激流。
想到她教训自己的神态,滕志远不由抿嘴苦笑。
她,实实在在是扰乱了他的心。
可是,一想到家里的母亲和等着当他新娘的表妹惜心,他满腔的热情就化成了冰,他的脸上重新布满了寒霜。
他抬头看看天色,想到距离师傅的樊山之约还有好几天时间,于是决定抛开心头的烦恼,先到北部几处产业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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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霞如绡,彤云万里。
一条小河从武阳城横穿而过,把整座城分?南北两半,北岸是官商府衙宅邸,南岸是老百姓的聚居之地,商业贸易区则混杂于两区之中。
座落于河畔的四海船坞内,滕志远正与管事罗茂山低声商讨事情,突听外头传来骚动,接着几个守卫抱着罗茂山十三岁的孙女兰花跑进来。
兰花一落地即奔进爷爷的怀抱,惊恐的脸上满是泪水。哭诉道:「爷爷,那两个坏蛋抓了我和青莲……」
「青莲呢?」罗茂山急急地问。
「她没事,已叫人送回家去了。」守卫回答。
此时院外传来了兵器交错和人群的叫喊声。
「怎么回事?」滕志远边问着边往外走去。
「是疯丫头,方才便是她救了兰花和青莲,她要我们先把两位姑娘送回来,说要教训『岭南双残』。」守卫答道,跟随他一起出去。
船坞牌楼前,两株五人方能合抱的大榕树下,三条影子正在缠斗,旁边围了不少人。仔细一瞧,这疯丫头居然曲着一条腿,绑住了一只胳膊,仅用单手对付两个凶狠的男人。想起以往听过的传闻,滕志远不由眉头深锁地问身后的罗茂山:
「这就是疯丫头的公平原则,要让对手输得心服口服,是吗?」
罗茂山点头。
「荒唐!独自对付两个大男人,还说公平?」滕志远真觉得这女孩怪异至极。
「疯丫头跟她师傅一样,为人处世从不在乎世俗看法,幸好她们行善不恶,否则以她们的武功,天下可就更乱了。」罗茂山就事论事地说。
就在此时,只听惨叫声起,「匡当」一声,号称「岭南双残」手中的兵器脱手飞出。
丫头不理他们的哀号,落下曲起的腿,解开绑住右臂的丝巾,轻松地说:「不要再鬼哭狼叫的!愿赌服输。现在,当着七星堡堡主和四海船坞当家的,说明白你们为何要掳那两位姑娘?」
岭南双残只是坐在地上,不住呻吟。
「哈,看来本姑娘得帮你们开口了,是不是?」丫头笑嘻嘻地蹲在双残身前,作势地掰弄着手指。
「啊,别再折腾我们,我说、我说——」老大看看老二,哭丧着脸道:「我们就想、想绑了她们做老婆……」
「做老婆?就你们这德性还想娶老婆?」
这个结果显然太出乎疯丫头的意料,她皱着眉回头大喊:「滕志远、老罗头,你们听到了吧?这两人想与贵府结亲,这事我可管不了。人就在这儿,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足尖一点,裙袂飘飘地消失在遮天蔽日的繁枝茂叶中。
待滕志远等人回到船坞时,只见丫头正在餐桌边享受着青莲、兰花殷懃奉上的美食,而旁边坐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其中不乏眼里充满仰慕之情的年轻小伙子。
对此情景,滕志远感到很郁闷,不由阴沉着脸。
但看到滕志远,丫头却显得很高兴,立即端着碗碟挪到他身边,凑近他道:「喂,滕志远,你这里的事办完了吗?」
「干嘛?」一面对她,他的心又乱了。她脸上的火焰令他着迷,她清澈明亮的眼睛彷佛能蛊惑人心。于是他只能转开视线,用冷漠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
「回堡呀!你怎么忘了?」丫头不满地皱起鼻子,火焰随着她的情绪在跳跃。
「谁告诉妳我要回堡的?」滕志远冷声反问。
看到他不豫的脸色,其它人都不敢插话,一个个都专心吃饭。
丫头一点都不气馁,仍然凑在他身边道:「没人告诉我,但你非回去不可。」
「走开,少来烦我!」滕志远恼怒地说,然后回身与其它人说话,不再理她。
当晚,丫头被安排住下。
她已从她的那些崇拜者口中得知,在七星堡所有的产业中,都有滕志远专属的房间。所以她要求住在他隔壁的那个空房间,她决定在这里「守」着他,一等他把船坞的事办完,就抓他回堡,这样她才对得起待她好好的干娘和惜心姊。
正义必须得到伸张,良善必须得到保护,这就是她——疯丫头的人生目标。
入夜,确定滕志远回房后,她在他的门前和窗户下摆放了几把椅子、吊了几条树蔓和一小堆杂物,又用石块在地上划了几道,才放心地回去睡觉。
「滕志远,你休想从本姑娘手中逃脱。」爬上床时,丫头喃喃自语,想着很快就能将这个负心汉、不肖子带回家门,她感到很痛快,打了个哈欠,渐渐沉睡。
就在她酣然入梦时,她隔壁的滕志远却如同坐在火山口般坐立难安。
「看来,这个丫头是跟我卯上了。」滕志远暗忖,想到屁股后面每天跟着这么个嘴巴和武功一样难缠的尾巴,他就烦躁不安。更要命的是她还不断地扰乱自己的心神,这是最让他无法控制,又备感困惑的事情。
说长相吧,她脸上那块丑陋的胎记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说个性吧,她跟温柔可人的惜心差了十万八千里,更别说她还总是摆出一副晚娘训子的模样,谁能受得了?可他却偏偏受她吸引……
「也罢,大丈夫能屈能伸。」滕志远无可奈何地自我安慰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就算本少爷怕了她吧!」
他小心地拉开门,看到门口杂乱的东西时,正感生气时,却猛然意识到这堆东西的突然出现必有蹊跷。因为他知道,绝对不可能有人敢如此大胆地对他做出如此无理的举动。
他细心观察,终于看出一点名堂,冷峻的脸上出现了了然的微笑。
他悄然退回屋内,关上房门,侧耳贴墙倾听,隔壁房间内寂静无声。他走到窗前,从缝隙往外看,果不出所料,窗下也有布置。
「想不到这小丫头心思如此缜密。」他四下看看,已别无出口,在深感挫败的同时不得不佩服这个疯丫头。
他抬头看看屋顶,若在平时,他只需一掌就可将屋顶打穿,但今夜为了不惊动隔壁那个精明的女孩,他只得辛苦了。
他跃上床头,挺直高大的身子,既无奈又得小心翼翼地拆下一片片的瓦。这让他益发相信自己得尽早甩脱这个小魔女,然后跑得越远越好!
第二章
夜晚的苍峻大山伴着黑黝黝的森林更加显得神秘,枝繁叶茂的大树将银白月光密密遮蔽,偶尔穿透叶缝的月光投在潺潺的小溪水面上,闪着耀眼的光彩……
在层层树木的遮隐中有一幢与这荒山野岭极不相称的红木砖瓦大宅。
此刻宽敞的厅屋里,十几个青壮年正在谈论着伐木场的情况。
「行了,大豪,今天巡视了那么大片林子,堡主该歇息了。」一个约略三十出头的福泰女人走来大声嚷着。又对坐在人群中的滕志远说:「堡主,别理他们,热水给您送到房里去了,去洗洗早点休息吧!」
身材短小精悍的大宅主人——李大豪笑着站起身,对滕志远说:「瞧,堡主,我娘子对我可从来没有那么好过,看来还是表弟比丈夫亲啊!」
女人豪爽地大笑,道:「那是当然啰,谁教你姓李不姓滕?再说让我姑姑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在我这儿受罪的话,还不扒了我的皮?」
滕志远没说话,微笑着在大豪肩上拍了一掌,径自上了楼。
「唉,他总是那么不快乐。」大豪忧虑地看着他的背影说。
女人一边让人收拾茶碗盘碟,一边陪丈夫走回厢房,说:「唉,只怪我姑姑太固执,弄得家不成家……不过我也真搞不懂,小表妹漂亮又温顺,堡主为什么不愿意娶她?虽然堡主一直在武当山学艺,不像二表弟那样亲近小表妹,可我记得他一直对小表妹也是很好的……」
「算了,感情的事外人不好说,我们还是别管那么多了。」大豪宽慰她道。
「还是我们好,姑姑做主,你二话不说娶了我,一锤子定音,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