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错了?」就在女孩犹豫时,那边结束战斗的七星堡总管——福明带着一群七星堡卫士来到那个白衣男子身前,恭敬地跪下行礼,齐声唱颂:
「恭迎堡主回堡!」
白衣男子双眉紧蹙,挥手道:「都起来,毋需多礼。」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娘和表妹……」滕志高兴奋地跑到大哥身前。
「志高,你长壮实了,要好好照顾娘。」白衣男子打断弟弟的话道。
「你还是不回堡吗?」滕滕志高惊叫。
「堡主……」福明等人也齐声欲劝。
「都别说了!」滕志远冷硬的脸上毫无笑容,声音更是低沉阴郁。「我还得到各处看看,各位对七星堡的忠诚,滕志远铭感五内……」
「滕志远,你这个不肖子、负心汉,你以为天下无人可以管教你了吗?姑娘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教训教训你!」俏立于枝头的女孩大喊。
「疯丫头,不得对堡主无礼!」福明轻斥,对她口中乱七八糟喊一堆的说辞皱眉不已。
「疯丫头?」难道她就是那个江湖中盛传武功奇高,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的疯丫头?滕志远心中一动,不由细细打量着她。
一身白衣裙的她立于枝头,看上去纯洁无瑕,一条红色腰带系在纤细的腰上,将她完美的身材勾勒得更加诱人,子夜般的黑发披散肩背。她全身上下无一件女孩子家喜欢的饰物,也无江湖侠女爱佩带的兵器,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正如传闻所言,有个形同火焰的红色胎记。
而此刻,在那彷佛燃烧的火焰中,那双明亮如星的大眼睛,正毫不示弱地瞪着自己。
滕志远暗自惊叹:没想到让黑道头痛、宵小丧胆的疯丫头竟是这般年轻!
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丫头烦了。
「滕志远,动手啊,不然我可要出招了。」她立在枝头大喊。
没想到,那男子根本不睬她,转过身去与福明低语一阵后,便大步离去。
这下可惹毛她了!她双足点枝,一个筋斗翻到男子身前,瞪眼怒吼道:「不许走!」
被她那「降龙伏虎,舍我其谁」的气势所吸引,滕志远停下了脚步。
但当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滕志远的脑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美丽的眼睛在慢慢放大,在她黝黑明亮的瞳仁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样的感觉,只觉得那双燃烧在火焰中的眼睛紧紧扣住了他的心,使他彷佛被人点穴了似的不能移开目光!
「这就对了。」丫头见他听话地站着,还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心中大喜,连赞「孺子可教」,进而用手指点着他的宽肩对他谆谆善诱起来:
「你身为一堡之主,上有白发老母,中有美丽娇妻,下有年幼儿女……哦,不对,说错了,是年幼弟弟。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地跑掉呢?你今天回来,就说明你是知道错了。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娘和你妻都会原谅你的,赶快回家去吧!」
滕志远身躯纹风不动,仅是默默汲取她身上传来淡淡的竹叶清香。
等她住口后,他抓住她停留在自己肩上的手指,将其握于掌心,语气悠然,眼神冰凉地问:「妳说完了吗?」
「啊?哦,暂时说完了。」被他冷静的态度唬住,丫头忘了抽回手。
「那好,让我告诉妳——」滕志远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第一、托天之福,我娘身体健朗,尚无白发;第二、我尚未成亲,不知何来『美丽娇妻』?第三、我弟弟已二十岁,不能算『年幼』;第四、我并没有跑掉,而是巡视各地产业。所以,在下并非姑娘口中不负责任的堡主或不肖子,更不是负心汉!」
「狡辩!」丫头反驳道:「你已三年未曾进家门,怎知你娘没有白发?惜心是你父母自幼为你订下的媳妇,你却在要成亲之时一走了之,怎可说并无娇妻?十二年前你在你父亲坟前接受了七星剑,成为堡主,立誓要尽忠职守,照顾家人,壮大祖业,可是三年来你却探幽访古,云游四方,抛下准新娘独饮苦泪,撇下全堡老小任人欺凌。你这绝非大丈夫所为!」
丫头一席话令福明等人,甚至滕志高都频频皱眉摇头,更是把滕志远气得直想揍人!她说的是什么话?三年来,自己虽不在堡内,但一直在外辛苦奔波,将七星堡庞大的产业管理得妥妥贴贴,她一个外人居然敢对他大放厥词!幸好她没再用令人恶心的「娇妻」二字,否则他怀疑自己能否控制住心头怒火。
他捏紧掌中纤细的手指,沉声冷笑道:「哈,看来妳倒是把我的事打听得很清楚。是妳那徒弟、我的宝贝弟弟告诉妳的吗?」他寒着脸看向滕志高。
「大哥,你别误会,师傅是娘最信任的人……」滕志高嗫嚅地说。
「是吗?」滕志远的声音更加森冷,脸色铁青,对丫头道:「那妳何不再多打听一些我的『罪状』,然后再来教训我?」
「不用,我已经有足够教训你的理由了!」
「教训?」滕志远轻蔑地俯视着她。「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想教训我?」
丫头抬高下巴。「没错,就是我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要教训你,还要彻底改变你这只傲慢的大笨熊!」
「那好,来啊,看妳有何本事改变本少爷!」
愤怒地说完,滕志远用力甩开她的手指,头也不回地往前奔去。
「喂,大笨熊,你听着,我一定会逮到你的!」丫头甩着被捏痛的手指喊道。
「大哥!」滕志高急得直跺脚,但又无可奈何。
「唉!跟老堡主一样的脾性。」福明深叹一口气,挥手指示手下将地上横七竖八倒成一片的飞云寨盗匪们拍醒,丫头这才明白滕志远刚才并没有下狠手杀掉这些人,而只是点了他们的昏睡穴。
「可惜,又让那个死奎汉跑了。」滕志高忿忿地说。
「别担心,他不会再来了。」丫头胸有成竹地说。
「此话怎讲?」滕志高不明白地问,福明和其它人也都好奇地看着她。
看着那些关切的眼睛,丫头知道大家对奎汉及其手下早就腻烦透了。
奎汉虽不过是时下众多占山为王、梦想成为乱世枭雄的匪首之一,而且手下多是只凭蛮力的江湖小混混,对其下重手嘛,他们罪不至死;饶了嘛,他们距七星堡不远,人数又多,三不五时地来骚扰,闹得七星堡上下真是烦不胜烦。
两年前就是他们设计诱捕了思儿甚切的滕老夫人,若不是刚巧碰上丫头,救了老夫人,七星堡就会被狠狠敲一笔竹杠了。
「我对他下了蛊,以后他只要一动贪念就会毒发身亡。」丫头得意地说。
「什么?」滕志高的惊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下蛊?」
「当然,你不相信吗?」丫头大眼一瞪,说:「奎汉开始也不信,结果不到一会儿,捧着肚子脸色煞白地跑了。」
「妳真给他下了蛊?」福明讶然问。虽然大家都知道疯丫头跟她师傅疯婆婆一样武功怪异,手段千奇百怪,但好像没听说过她会给人下蛊。
「这有什么奇怪的?」丫头扫了大伙一眼,不以为然地问。
见她状似不高兴了,大家没有再问,各自忙着收拾战场。
丫头这才悄声对福明和滕志高说:「只不过是两粒泻药。」
「啊?!哈哈哈……」福明和滕志高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我走了。」丫头拍拍衣袖道。
「妳不随我们回堡吗?」滕志高讶异地问。
「不了,你没听到刚才你哥下的战书吗?我得去抓他!告诉干娘和惜心姊,我一定会替她们找回滕志远,现在我已经认识他了,绝不会让他再跑掉。」
滕志高急忙阻止她道:「我大哥脾气很大,妳去了准没好脸色看的……」
「你少婆婆妈妈的。」丫头不耐地打断他。「我走了。」
说着,宛若一道白色烟雾般消失在滕志远离开的那条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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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袖而去的滕志远在山岭间放足奔跑了一阵后,怒气渐消。
这三年来他一直住在堡外,虽然七星堡产业庞大,但下属多训练有素、办事效率高,且交通方便,离堡管理根本不成问题。
数天前,退隐江湖多年的师傅突然传信给在桂西岛的他,要他于本月十六申时到樊山风谷相见,于是他急忙赶回。半路上听说飞云寨盗贼又到七星堡捣乱,便赶来查看,从福明口中得知母亲仍坚持要他娶表妹。于是失望之际,他将满腔怨气发泄在那帮乌合之众身上,甚至发在后来惹他不快的疯丫头身上。
但此刻真正令他心情恶劣的,并不是母亲的固执或那些山贼的骚扰,而是那个有着传奇般经历、奇特胎记和明亮眼睛的疯丫头。